云湘睡觉一向很浅,何况只是午间休憩,所以一有人来喊她便睁开了眼。
她起身看到紫蝶站在旁边,心里担心是林婉月要找自己,一边有些紧张地穿上外衫,一边小声问:“紫蝶姐姐可知道二奶奶寻我有何事?” 紫蝶为人老实和善,低着声实话实说:“二奶奶因着害喜厉害,二爷给二奶奶请了大夫来瞧瞧,二爷便想起大爷说过的话,想起你那古怪恶疾,便叫你过去也让大夫搭一搭脉。” 云湘听到“大爷”两个字,皱了一下眉,垂着眼睛整理了一下头发,腰间挂上那装了花椒的荷包后就跟着紫蝶从屋里出来。 等到外面只有她们两个人时,她才轻声问道:“不知大爷曾说过什么话?” 紫蝶叹了口气,道:“可还记得那杜荣一事?” 云湘脸上露出些不自在来,但耳朵却竖了起来,手指也无意识攥紧了,道:“记得,怎么提起那人?” “大爷说,丫鬟们年纪大了就管不住那浪荡的心,到了年纪便要将她们配出去,你有这怪疾,二爷担心你日后配不得人。”紫蝶很老实道,这些都是喜翠出来跟她说的,说这话时,她神色有些怜悯地看着云湘。 好个贼喊贼! 云湘呼吸都停滞了,明明是那陆钧山管不住那浪荡风流的心,见个漂亮丫鬟就要勾搭撩拨几句,怎么就是丫鬟们的错了?这话说得不当她们是个人,仿佛是个牲口随便拉出去配人! 她心中难受沉闷至极,却挣脱不得,这世道就是这般,做丫鬟的要么就是到了年纪被拉出去随便配个小厮,将来继续生孩子做奴,要么就是被主子看上做个通房,生死不由命。 云湘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攒够钱赎身出去。 只是,光是攒够钱还不行,在这里自赎的丫鬟几乎没有,主子也不会无缘无故放了用惯了的丫鬟赎身出去,更不能让主子知道丫鬟有想赎身的念头,否则少不得要被怀疑不忠,所以还得找个林婉月高兴的日子,最好一击必中。 她设想中,最完美的时候就是等林婉月生下孩子的时候,她去讨个恩典,那时候,或许能自赎的几率会大一些。 这般胡思乱想着,云湘定了定心神,趁着紫蝶不注意先吃下一颗花椒,随后就跟着紫蝶到了主屋里。 进去,她便听到陆二爷正轻声和林婉月说着什么,大约是夫妻间的话,她一进去,声音便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云湘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柔顺一些。 林婉月本早就将云湘抛之脑后了,今日二爷提起,她少不得又多看了她两眼,当看到云湘那不涂脂抹粉都那般光滑细腻透出白玉般润泽的脸儿,不由眸色暗了几分。 她温婉地抿嘴一笑,对大夫道:“我这丫鬟有个古怪的恶疾,竟是男人沾不得身,沾了便浑身起那痘疹子,瞧着十足吓人,也不知能不能治得好。” 大夫也是个在女眷间经常走动的,听着这话,颇有些品不出这女主人是否想让这丫鬟恶疾治好。 可请他过来的小厮却是与他万般嘱咐叫他好好替那丫鬟看看,那小厮的意思必就是男主子的意思……大夫心里这般思量一回,有些吃不准该治好这丫鬟还是不该治好这丫鬟了。 此刻他抬起头往那丫鬟看去,顿时一惊,心道好一张清丽玉容,怪道惹得男女主子不同态度。 云湘自是要对林婉月表示感谢,她福了福身见过礼,低着头感激道:“奴婢多谢二奶奶大恩。” 林婉月笑着道:“让周大夫给你诊脉,出了疹子也好让他知晓情况。” 云湘庆幸早做准备已经吃下的花椒,她面上露出感激的神情,伸出手来。 大夫周安年岁三十,也是个昂扬男儿,面容周正,见到面前这白生生的手,赶紧压下心中万般念头,严肃地搭脉。 脉搏强劲有力,除了在女科上有些问题,宫胞寒凉外,没什么其他问题。 “周大夫你瞧她!”紫蝶在旁边惊呼。 周安赶忙朝朝云湘看过去,果真看到刚才还好好的一张脸浮起一片一片的痘疹子,红肿得厉害。 但他细细听脉,却听不出什么来,不由惭愧地收回手:“姑娘这病,在下无能为力。” 云湘松口气,忙道:“不敢怪大夫,许是奴婢命中注定的。” 陆清泽温润的眼落在云湘脸上定住一会儿,才移开。 林婉月余光一直看着他,她攥紧了手,如此,她是真确定云湘这小贱蹄子真是叫丈夫瞧在了心里了,如今越是没弄到手,便越是上了心! 可明明他自己拒绝了云湘做通房,如今且就这般看着他什么时候开口吧! 林婉月心里堵着,这般冷冷想着。 …… 陆钧山忙完临县的秘事,天色已经暗了,有人给他送了清倌人过来。 只是沐浴过后,陆钧山看到那脸上厚厚的粉,脑中却是想起了那狂妄放言极擅木雕的丫鬟清荷的一张脸,再一看面前这芙蓉面,瞬时倒了胃口。 “成林。”他朝外面淡着声喊了一声。 成林忙低头进来。 “处理掉。”陆钧山收拢了衣襟,没过多的吩咐。 成林迟疑了一下,朝里看了一眼,“可是不合大爷胃口?” 确实不合胃口,陆钧山捏着手里那支银簪把玩了几下,凤眼幽深,合胃口的不在这儿呢。 “明日卯时初就回。”他顿了顿,想起方才看到的那身上的金链衣,薄唇微勾,“那金链芙蓉衣去问问哪儿购得,买上几件来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