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间,我的心揪了起来。 她应当是听明白我的话了。 现在的她一没前路,二没后路。 前有狼,草原不会接纳她。 后有虎,中原不会承认她。 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四皇子一时兴起的怜香惜玉。 韩湘费力地将辛子兰搀扶起来,求助地看向我:“我皇嫂还晕着,我要把她带回帐内,照顾她。” 我帮着她把人扶进了东边的毡帐。 韩湘无心为兄长的死去悲恸,悉心处理起了幸子兰身上伤势。 帐内烛火晃动,我端着清水入帐,再端着血水一盆一盆往外送。 ![]() 这一夜,韩湘不曾阖眼。 帐外,孤狼长鸣,仿若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塞北的风霜,刮骨得冷。 清晨,我端着早膳准备进毡帐。 却听得帐内传来器皿摔地的声音,还有辛子兰的嘶吼声。 “大汉将亡,你的哥哥也死了,你竟然让我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活下去?!” “韩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慌忙走进去。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整个帐内。 地面上只有破碎的药碗碎片。 韩湘被草药泼了满身,发丝沾湿,像极了落在雨水中的花朵,狼狈又破碎。 她眼眶泛红的看向床榻上的辛子兰:“只有活着,才能做我们想做的事。” 辛子兰定定看了她很久,低低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苍凉绝望,带着深可见骨的恨意。 “储君死,山河碎。” “我身为太子妃,大汉的巾帼将军,宁可马革裹尸,也不愿苟活!” 空气一阵静谧。 半响后,辛子兰闭上了眼。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静静。” 韩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紧了嘴,缓缓起身朝帐外走出。 我也跟了出去。 眼见她径自朝山坡上走,我连忙追上前,喘着气拦住了她。 “韩妃,您要去哪?” 冷风吹过,韩湘被风吹得沙哑:“草原这么大,我能去哪?” 茫茫无边的草原尽头,是绵延起伏的山丘。 塞外的山,一山比一山高,她哪里也去不了。 雁门关已破,哪怕她出了塞外,回到的中原,也不是她从前的大汉朝了。 韩湘怔怔看着远方,骤然神色一痛。 悲恸的眼眸里泪水淌落而下,砸在了草地上。 她死死盯着前方,宛如雕塑。 我心下一跳,随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 大汉的太子,她哥哥韩颐的头颅—— 正悬挂在拓跋部落的旗帜下,随风晃动! 第7章 韩湘的身体一趔趄,差点摔倒。 我搀扶了她一下。 但她却避开了我的手,踉跄地朝旗杆走过去。 鲜卑族的士兵正往韩颐的头颅上扔石子。 一边扔一边对着对众人扬声道:“如有挡我鲜卑者,下场皆如此人!” 周围的人加入了砸石子的队伍,个个义愤填膺。 “大汉太子已死,破国指日可待!” “拓跋铁骑踏平雁门关,杀尽汉人!” 这些话,韩湘恍若充耳未闻。 她红着眼,颤手去拉旗杆边的吊绳,想要将韩颐的头颅取下。 鲜卑将士们也不阻拦她。 皆是双手插腰,盯着她的动作,纷纷嗤笑:“待韩妃将兄长的头颅取下来,咱们再从她手里抢回去挂上……” 韩湘还在锲而不舍的拉着吊绳。 但我知道,她拉不动的。 一人之力,就算是鲜卑将士,都拉不动那沉重的绳索。 正在此时,四皇子从军营中走了出来,抬眸看到了韩湘单薄的身影。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那个女人。 “韩湘,给本王停下!” 韩湘眼中一片悲凉,抬手比划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无法道出。 她看着眼前咫尺之近的男人,嗓音泣血。 “求你放过他,他已经死了……” 四皇子眸底翻涌着情绪。 他不曾言语,单手将韩湘拎起,大步走向东边的毡帐。 我连忙小跑着跟上前。 四皇子将韩湘丢进毡帐后,又安排了侍卫守在外面。 “没有本王的命令,韩妃不得踏出毡帐。”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韩湘,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的脚步声退去后,韩湘坐在床榻上,宛如破碎的山茶花。 我默默陪在她身边,听着帐内噼里啪啦作响的炭火声,仿佛听到了鲜卑战马踏入中原的兵戈声。 我端起桌上的花茶,递给韩湘。 “未来还长,您要保重身体。”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但又觉得自己作为她的奴隶,还是要为她排忧解难。 一时也忘了从何时起,我已不再当她只是敌国公主。 而是真正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主人。 韩湘接过我手中的花茶,淡淡抿过。 她看着摇曳的炭火,神色哀婉。 “我自幼体弱,养在深闺鲜少外出,皇兄时常来看我,趴在我宫殿的窗前,送我从城外带回来的糖葫芦。” 我歪头看着她,有些疑惑:“什么是糖葫芦?” 身为草原的奴隶,我不知糖葫芦是何物。 即使知道,也没有兄弟姐妹为我买。 韩湘怔了怔,喃喃道:“糖葫芦是粘了糖水的红果子,就像是兄长对我的爱和保护一样甜。” 她放下茶杯,又继续自言自语般絮叨。 “但父皇说我体弱,吃不得甜腻之物,狠狠批评了皇兄。后来皇兄不再给我送吃的,只给我送宫外的稀奇物件,有时是木马,有时是拨浪鼓……” 她说的,都是我们草原上没有的东西。 我有些羡慕她,却又庆幸自己不是她。 幼时的美梦,要用整个后半生的凄凉去祭奠,未免太过残忍。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痛苦。 我默默往炭火里加了点炭,耳畔是韩湘哽咽的声音。 “八年前皇兄首次出征,我不放心偷偷溜出宫去找他,结果在沙漠遇险。” “沙漠的狼要吃我,是拓跋朔杀了狼,救了我。那时的他叫风小七,他带着我与来寻我的皇兄去汇合。” “皇兄将身上的干粮与牛角袋水都赠给了他,还说有朝一日重逢必重谢。” “当年的风小七明明那么好,现在的拓跋朔怎么能把我皇兄的头砍下……” “还将他的头颅悬挂在鲜卑的旗帜上,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