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把票递给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精粮每个月每户就那点指标。” “昨天,迟副营长就已经把三斤的白面全领走了!” 第2章 许昕月一时在了原地。 售货员不太耐烦地问她:“你还换不换别的?后头还有人排队呢!” 许昕月连忙往旁边挪开了些,看见后面的女人装着半袋子小麦、玉米还有一块肉走了。 家里一直是迟少珩来供销社领生活用品。 如今提倡按劳分配,迟少珩是副营长,又被评了好几次先进,本该每月都有多余的份额。 许昕月现在才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迟少珩的劳动份额,和他带回家的东西是完全不一致的。 她跟着他来边疆的那些年,从来吃的是清汤寡水,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块肉。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根本没拿什么东西回家。 需要迟少珩特意拿物资去照顾的,除了谢雪枝还有谁呢? 许昕月一颗心又酸又涩,垂着头往家里走。 日头有些大,照得前路一片白茫茫的。 回到家属院,路过小广场时,一个戴着袖章的大嫂子正在作宣讲。 “咱们部队最近建了个新的纺织厂,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要知道,厂子办好了,对生活质量和经济发展的提高都有重要作用! “同志们,这是能给建设出一份力的机会,作为军人家属,咱们应该做个表率!” 大嫂子的声音铿锵有力,一番话说得人斗志昂扬。 许昕月站在人群外,也听得有些走不动路。 上一世,她腿瘸后对什么都没了兴趣,每天足不出户,就躲在屋里看书。 宣讲会结束,那大嫂子从台上下来了,目光扫过许昕月,立即面露惊讶。 随即热情上前:“许同志,你也在啊。” 许昕月不认识她,只能胡乱点头应道:“您好。” 大嫂子待她热络得紧,笑着问她:“听说你是大学生,要不要也来纺织厂?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商量着给你划个文职!” 许昕月下意识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好,麻烦您了……” 虽然是空手回了家,但心情却莫名开阔了些。 许昕月回家后,用那点为数不多的小麦加水煮上了。 不多时,迟少珩一身大汗淋漓地从外头回来了。 许昕月下意识招呼道:“你回来了,我煮了点粥。” 迟少珩看见摆在桌上的碗,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许昕月以前从不干这些事情,就待在屋里坐着,恨不得屁股不挪窝。 “嗯。” 他简单应了,没说什么,只将带回来的馕一分为二,递给了许昕月。 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 许昕月斟酌着开口:“我刚刚去了供销社,说你把这个月的细粮领走了……” 迟少珩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又神色如常地回道:“我拿去给雪枝同志了,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辛苦,又没什么收入。” 许昕月早有预料,可听他亲口说出,心里仍然不是个滋味。 她咬了一口馕饼,咯地牙齿有些疼。 一番沉默后,许昕月轻轻开口问:“那我们家吃什么呢?” 迟少珩拧起眉头:“我这样是为了群众考虑。” 说着,他把碗往桌上一放。 声音不大,却让她的心都跟着一震。 “你和我到边疆来,这点苦都不能吃,就趁早回去过你的大小姐日子。” 许昕月愣住了,心里泛起一阵苦意。 她说不出话。 迟少珩也没再说话,只飞快地把东西吃完了。 他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进了房。 迟少珩中午回来吃饭午睡,下午还要继续出去干活。 许昕月吃了好一会儿才把馕吃完。 她收拾好厨房,准备进房拿本书。 刚打开房门就听见床上的迟少珩冒出来一句呓语,如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许昕月头上。 “……我会照顾好雪枝……” 第3章 虽然已经知道迟少珩爱的是谢雪枝,许昕月眼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模糊了。 迟少珩对什么都很负责任。 从他被许父接到迟家,他就一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她。 上辈子,她总以为他对于自己这个“责任”,是有一丝爱意的。 直到那纸离婚协议书的出现,她才知道——没有。 全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 如今他的负责真和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压在许昕月的心头。 许昕月从房里拿了书,看了一眼床上的迟少珩,又忍着泪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她坐在客厅,眼前的那些字却根本没进脑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少珩从屋里出来了。 许昕月下意识地踉跄起身。 迟少珩没什么感情地看她一眼,问道:“有什么事?” 许昕月抿着唇,斟酌又斟酌,最后说:“我明天会去纺织厂里工作。” 迟少珩诧异地看着她:“你?去那儿能做什么?” 他的话里是毫不掩饰的质疑。 许昕月低声回道:“说可以帮我安排一个文职。” 迟少珩挑了挑眉,不在意地说:“随便你吧。” 他没再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许昕月叹了口气。 第二天,许昕月很早就到了纺织厂,心情莫名紧张。 家属院的很多军嫂都来了。 许昕月果真被安排到了厂子里的办公室当文员。 交接后,厂里的会议纪要、仓库钥匙的管理等琐碎的小事情目前都交由许昕月负责。 吃午饭时,许昕月遇见了昨天那个热心肠的大嫂子。 今天上班后许昕月才知道,她是迟少珩那个营的王营长的妻子。 见了她,许昕月连忙问好:“王嫂,上午好。” 大嫂子笑眯眯地纠正她:“许同志,我叫张静秋,你还是叫我张同志吧,我和我家那口子一样,都有工作,现在是新社会了,可别给我冠夫姓啊。” 许昕月愣了一下,又连连点头:“张同志说得对。” 下午,厂长把新人聚到一块,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当年咱们军队刚来边疆的时候,建厂子的钱都是战士们勒紧裤腰带从口粮里一分一毫省出来的,咱们不能辜负前辈的努力,要把厂子办好,带动边疆的经济发展!” 接着,厂长又说了一系列纺织厂的规划。 许昕月坐在前排记录,光荣上岗。 她听得认真,记得也认真,心情都跟着厂长的话激昂起来。 连续几天,许昕月在纺织厂干得认真。 她第一次感觉到,这里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其实没什么人对她的腿有什么看法。 这天回到家,迟少珩居然比她先回家,已经做好了饭,在桌前等她。 许昕月有些诧异,走到桌前坐下。 “有件事跟你说。” 她刚坐下,就听面前的男人说:“纺织厂的工作,你以后不用去了。” 许昕月懵了:“为什么?” 迟少珩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这份工作我已经替你推了,雪枝同志比你更需要它。” 第4章 许昕月愣在了原地,脑内都是空白的。 她定定地看着迟少珩,不可置信地问:“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迟少珩眉头皱起来,很有气势。 “你作为我的妻子,更要发扬帮助群众的精神。雪枝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工作,母子二人靠着部队的接济过日子,你要和她争?” 许昕月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嘴,却嘴拙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儿已经定了。” 迟少珩不想再多说,起了身。 许昕月攥着拳没说话,面前却伸过来一只大手。 她忍下泪意,抬起头看他。 “我看你写了工作手记,一并给雪枝同志吧,能省去很多交接的麻烦。” 许昕月的心一瞬间绞成了一团,更有种难言的愤怒和委屈。 在迟少珩平静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记录。 他满意地收下了。 第二天,许昕月依旧起了大早。 出门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工作。 她愣愣走出门,发现家属院里的人基本去干活了,院里空空荡荡的。 回到家里,她又是一个人看书写字。 明明干着和上一世一样的事情,她却头一回觉得自己在这边疆,孤独得叫人心慌。 快到中午,突然有个军嫂来通知许昕月:“今天部队修水渠,忙得很咧,怕是没时间回来吃午饭了,你做些吃食,送去给你家男人。” 许昕月点头道了谢,又看来人风风火火地去通知下一户人家了。 她到厨房,发现只有几根玉米。 许昕月只好把玉米都煮了,拎着饭盒往部队开垦的地方去了。 十一点的太阳,已经将这片黄色的土地晒得和蒸炉一样。 许昕月刚出家属院,看见一个老人家,正拖着个大袋子在捡垃圾。 他身上衣服很旧,却不显得寒酸颓废。 许昕月觉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那老人家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大惊失色,连忙一瘸一拐地跑过去。 许昕月把老人扛到路边一个棚子下,又找这家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