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深冬。
爱丁堡被厚厚雪层覆盖, 乌云阴沉沉地笼罩着天幕. 本就透露出萧索气息的城市,现下更是添加了几分清冷。 谢斯遇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匆匆从公司赶往机场。 这时,仅仅穿了一身单薄的西装。 寒潮迎面扑来, 吹得他直打冷颤。 但是皮肤间的寒冷始终敌不过心头的恐惧。 走出飞机, 踏上爱丁堡土地那一刻, 情绪忽而决口,对楚兮晚的爱意如海潮般汹涌喷出,硬生生将谢斯遇的理智淹没。 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带来的疲惫, 以及铺天盖地的冷意都被他抛掷脑后。 内心只有一个念想:他要把楚兮晚留在身边, 哪怕与从前一样, 用极端方式也在所不惜。 鞋底碾过凝结成冰的水泥马路, 路过一栋栋熟悉的哥特式建筑,谢斯遇终于来到她的住所附近。 分手四年, 他刻意用工作麻痹自己,留给睡眠的时间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在其他事情上花心思。 只不过万密终有一疏。 每当午夜梦回, 思念冲垮了他悉心营造出来的忙碌幻象时,理性便被感性牵着鼻子走。 妥协般的拿出手机购票,乘坐最近飞往爱丁堡的航班,奔向她身边。 没曾想过与她面对面相见,也没曾想过在某个无名街头与她偶遇。 哪怕隔着绚烂的霓虹, 越过熙攘的人潮,只要能远远看她一眼, 谢斯遇都心满意足。 半夜时分, 他被思念折磨到精神衰弱,身体疲惫地坐上去往楚兮晚所在城市的飞机。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 七个小时的时差。 谢斯遇固执地在楚兮晚楼下等了一夜又一夜,直到她出现在视野内,而后身影消失在居民楼里,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楚兮晚仿若一剂效果极佳的良药,只要能看她一眼,源源不断的能量又会重新到他身体中。 四年里,这种情况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 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偷窥者,不知疲倦地守在她家楼下,以缓解心头溢出的思慕。 可能只有手机购票软件知道他藏在心底无法言说的情感。 冬日来临,泛黄的梧桐叶纷纷从树枝间掉落,只剩褶皱遍布的枝丫,寻不到半分生命力。 雪花从天空飘落,将高大的梧桐树点缀成了一棵繁茂的雪花树。 站在树底下的谢斯遇也不免遭殃,雪粒落了他一身,甚至还有在他发间凝固成冰的迹象。 此时的他比冰雕还要寒冷。 可心底却是一片燥热。 激动于要再次与楚兮晚在爱丁堡见面,惶恐于她会对自己展露出厌烦的情绪。 在身体渐渐变得僵硬时,她终于出现了。 一辆加长版布加迪携着风雪驶来,缓缓停在里梧桐树不远的楼口。 车门自动打开,一位金发碧眼男士从主驾驶位走下。 他身穿用金丝线作为点缀的灰色系西服,右手握着一把黑色长柄雨伞,浑身上下透露着浓浓的英国绅士气质。 接着,这位金发碧眼的男士走到副驾驶旁,优雅地伸出手掌,好像正在恭迎某位高贵的女士。 原本谢斯遇没有注意到蓦然出现在他视野内的这位男士,然而下一秒,一道倩丽而熟悉的身影占据了他所有目光。 身影的主人是—— 楚兮晚?!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偃旗息鼓。 从国内到爱丁堡近二十个小时的航程,再加上寒冷冬夜三个多小时的等待,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笑话。 谢斯遇机械般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轻触屏幕,但是没有动静。 温度过低,手机早已进入关机模式,他只好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按下开机键。 手机开机后,当前时间跃上屏幕。 03:36 短短几个数字刺痛了谢斯遇的眼睛,他无助地闭上双眸。 得知楚兮晚回到英国,直至此刻她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这二十多个小时的经历让他备受煎熬,而她却在半夜时分与其他男人待在一块儿,让其他男人送她回家,两人还在有说有笑的互动。 明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对她进行管束,谢斯遇仍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挡在中间,将两人分开。 然后狠狠揍一顿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这样想着,结果谢斯遇真就这样做了。 趁眼前二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猛地冲上前,一把牵过楚兮晚放在那人掌心的手,把她待到自己身后。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径直朝男人脸颊招呼过去。 这一拳,谢斯遇用了十成的力。 ‘砰——’ 肉.体和肉.体碰.撞过后发出的沉闷响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男人毫无防备地遭人拳打,身体不自觉倒向一旁。 “F**k you.” 先前的绅士形象不复存在,男人伸手将唇边血渍拭去,恶狠狠地爆出一句脏话。 随后用手撑着地面起身,指着谢斯遇大声斥责。 “You are crazy!” “What is the meaning of this?” 谢斯遇完全没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转动了下手腕。 ‘咯吱咯吱——’ 然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I see you touch her one more time, and I'll knock your hand off.” 男人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地说:“How dare you!” 谢斯遇唇边勾起了抹轻蔑笑容,牵着楚兮晚的手指不断紧缩。 刚准备开口,却被她抢先一步打断。 楚兮晚挣扎着甩开谢斯遇的手掌,继而推开他,站到男人面前。 “Baron,I am so sorry,I apologize on his behalf.” 她抬手揉了一下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红唇微张,嗓音不含半分感情:“Can you go home first? I'll take care of the situation at hand.” 男人看了看身前女人,又朝谢斯遇投去不善的目光,最后还是妥协。 离开之前,还不忘向楚兮晚讨要一个拥抱。 “All right, call me if you need anything.” 话是对楚兮晚说的,可男人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谢斯遇,眸底充满了傲慢和不屑。 随后男人驱车驶离。 经过谢斯遇身旁的水坑时,丝毫没有放缓车速,反而有隐隐加快的趋势。 污水飞溅,将他裤脚完全打湿,甚至还有水珠滴落。 “楚兮晚。” 目送Baron离开,楚兮晚仿佛感受不到身侧的人存在似的,连余光都没施舍一个给谢斯遇,自顾自地朝楼内走去。 步伐有些不平稳,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谢斯遇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 “滚开。”楚兮晚阖上双眸,长长舒出一口气,从唇间吐出两个字。 谢斯遇没动,仅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楚兮晚轻轻咬了下嘴唇,再次睁眼时,眼底朦胧之色散去不少。 紧接着她不耐烦地挥开他扶着她的手。 用力过猛,反倒让自己后退几步,肩胛骨硬生生地撞上墙面。 痛意忽至,楚兮晚不有得轻‘嘶’出声。 见状,谢斯遇立刻上前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安全地带。 “撞痛了吗?让我看一看是不是伤到肩膀了。” “家里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 谢斯遇表情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忧虑和心疼。 楚兮晚站在原地,目光幽怨地望着他,好像还有几分防备的意味。 谢斯遇被她眼神伤到,心神有一秒的恍惚,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佯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语气有些无奈。 “我不做什么,别担心,只是你喝醉了不安全。” “看见你踏进家门后我就走。” “我发誓。” 楚兮晚淡淡瞥了面前男人一眼,安静数秒后,缓缓出声。 “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语气有种千帆过境后,心境开阔的豁然感。 她转动身体,从谢斯遇怀中挣脱。 “谢斯遇,收起你那副伪善面孔。明明有女朋友,却还总是出现在我眼前,对我展露出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 “怎么,是想和我旧情复燃吗?还是想让我当插足你和楚韵宛感情的小三?” “应该是后者吧,毕竟我看你并没有与楚韵宛分手的想法。” 说到这儿,楚兮晚蓦然笑出声。 好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笑话,笑声根本止不住,在楼道间回荡。 笑到最后,眼角泛起点点泪光。 “同时玩转于两个女人之间,还是亲属关系的两个女人。” “谢斯遇,这种感觉很刺激吧。” 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被楚兮晚解读成了这种意思,谢斯遇顿时乱了阵脚,迫切想要得到一个支撑。 他踉跄地走上前,想要握住楚兮晚的双手。可还没将手完全伸出去,意图就被她发现了。 楚兮晚侧身躲过。 谢斯遇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长时间的旅程头发早就没有型了,这下更是凌乱不已。 声线染上几分痛苦,喑哑道:“楚兮晚,我没有……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从来都没有。” “没有?” “我哪句话说错了?” 楚兮晚尾音上扬,反驳出声。 忽然之间,灯光尽灭,灯泡发出微小的‘嗞嗞’声。 楚兮晚呼吸频率不禁变得急促,身体也开始表现出一阵又一阵颤栗。 谢斯遇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微微向前倾身,将手臂搭在身前人肩膀上。 感觉到她没有拒绝的意向,他才有勇气进行下一步动作。 手臂稍稍用力,把楚兮晚重新揽回自己怀中。 紧紧环住她的肩膀,感受他在自己怀里的颤栗。 “那你呢?” “明知道楚韵宛是我女朋友,却还是在有意无意地勾我,难道说你对我没有任何想法?” 问出口的那一秒,谢斯遇承认自己紧张了。 手心不由自主地浮上一层细汗,心跳速度也加快了许多。 等待楚兮晚回复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十分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她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有想法。”她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一个不算太意外的回答却让谢斯遇心情大好,心间投射出来的阳光将冬日阴霾尽数驱散。 只不过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楚兮晚的下一句话再次把他打入深渊。 她踮脚,不断靠近他耳畔。 “我想让你和我待在同一条战线上,我们一起给楚韵宛致命一击。” “遇遇,你说我的这个想法好不好呀?” 楚兮晚声音娇媚,带着浓浓的引诱意图。 半响过后,谢斯遇依旧没有作出回答。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因为—— 他的嘴唇被一阵温软堵上,无法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