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说到底,他们就是纵着那静公子!” “福太贵君也好,君后也罢,一个个的教训起人来跟什么似的,偏偏拿那最不守规矩的静公子毫无办法!” “说到底他是正五品公子,可我也是!谁又比谁高贵不成?!” 教训什么的倒也在其次,守不守规矩也不关他事,可他竟生生霸了陛下一旬! 裘荀生恨死那静公子了! 他正在气头上,辛言忱不欲争辩,转而问道:“你今日在坤宁宫,怎的针对起谢美人了?” 裘荀生冷着脸,似是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慢半拍道:“骂便是骂了,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我也没说一个脏字,又没违了规矩。” 规矩规矩,他可真是与规矩杠上了,只恨不得将那不守规矩的静公子砍了。 “昔日桃花酥一事,我见你对那思美人颇有微词。而思美人与谢美人不睦乃宫中皆知之事,我原以为,你会与谢美人关系颇好。” “还有那林侧君......你不是一贯不喜他么?” 思美人拿走了三碟裘荀生爱的桃花酥;谢美人在坤宁宫门口掌掴思美人;选秀结束后,二人一道听张公公分析宫内四位侍君,那时裘荀生便对那冠绝后宫的林侧君颇为不屑。 辛言忱的记性倒是颇好。 只是这么细细一番话下来,他突然发现,费尽心思琢磨的宫中局势、关乎他身家性命的后宫局势,此刻竟与他这往日好友紧密相连。 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裘荀生倒没察觉辛哥哥的情绪,他咕哝道:“我只是觉得,那谢美人未免太过嚣张。” “昔日谢美人教训思美人时,曾以位份为由;可今日林侧君位份分明比他高,他却仍旧犯上。那么我是正五品公子,高于他这从六品美人,便是教训几句又如何?也好叫他知道什么是宫中的规矩。” 位份,位份,辛言忱发现,裘荀生如今满口都是位份。 他平静道:“那我位份最低,便也该被教训么?” 裘荀生一怔,回过神后大惊:“辛哥哥你和谢美人怎会一样!” “有何不一样?不过是谢美人更张扬,而我更怯懦罢了。” 裘荀生急得站起身,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若说谢美人嚣张、不守规矩,难道便默认了位份高的有资格教训位分低的么?可辛哥哥也位份低,他却从没想过教训他! 便是其他人训了辛哥哥,他也必定会帮着报复回来! 可若说不是,他又开不了口。 在裘荀生心中,的确“位份”二字大过天。 位份高了,便能有最好的吃食;位份高了,便不会被随意掌掴;位份高了,便能站得离陛下近些......位份高了,便什么都有了。 见他眼底的焦急不似作伪,辛言忱叹息一声,便道:“你可想过,既然位份代表一切,为何那林侧君位份这般高,却被谢美人欺凌,乃至并不还嘴?” “荀生,你既知道林侧君位份高,那位份更高的都在避让,你又有什么理由去冒险?” 这轻飘飘的叹息在延珍宫散开,却仿若一块巨石般砸在裘荀生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他怔怔的看着辛言忱,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辛哥哥只是担心他。 一时心底似有暖意蔓上,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却又聚在了眼眶处,争先恐后地想要挤出来。 少年眼眶通红,他忽的一把抱住辛言忱,说了真心话。 “辛哥哥,我真的好累啊。” 才初承宠,便在明桂宫内呆了十日,陛下一点都未曾想起他来,似乎那日乾清宫的温存只是幻觉。日子久了,他便连梦都梦不见了。 旁人眼中的荣宠,并不因陛下一时的疏离而消失,下人仍旧恭敬得很,他也还是那连晋三级的臻公子。 可再好的吃食,再香甜的糕点,没她在身旁,也都如同那蜂蜡一般,嚼到最后,残存的些许甜意消失,只剩下干巴的蜡。 裘荀生不知该做什么,他只觉得心空了一块,只有每日里去恨那静公子,去斗旁的侍君时,他才像是短暂地活了片刻。 那时尚未察觉,如今辛哥哥一番话,他却觉得,过去的十日简直像是梦境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我好恨静公子,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她不来看我?是我生的丑吗?还是承宠那日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在学琴棋书画了,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若过来,我便能陪她下棋、为她抚琴,只要她喜欢的,我都能去学,我都想要学啊。” * 辛言忱听着耳畔那怅然的呢喃,却不期然想起了选秀结束那日,意气风发、满眼璨璨的少年,又或者是更早,在青州被众人掷果盈车,在马车上舌战群儒,在篝火旁因一枚烤薯吃得香甜。 辛言忱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入了宫,便是进了棋盘,无论是斗赢了,还是斗输了,说到底都已是输家。 身在棋局,若真的迷了心,也就只能变作棋子。 而棋子,是绝不可能长久的。 绝不。 第077章 女尊 这是第十二天。 小少爷将余家闹了个翻天覆地、翻无可翻后, 第十二天的傍晚,总算等来了宫中消息。 瞧见那前来宣旨的宫侍时,余家上百口人, 从刚下朝的余大人到守门的门倌,齐齐松了口气,却又一时难以置信。 ——这便真的成了?以后花园的花不会被拔、主子们窗棂下不会被丢石子、府中的河没人再跳了......? 那宫侍本以为抢了个好差事, 可宣旨后等了半天,没等来银子不说, 竟被人用那般惊异的目光盯着, 越发觉得不自在。 莫非这余家人竟不愿入宫不成?想到余大人素来娇养儿子的传闻,宫侍便觉得真是如此了,一时心底又有些感叹。 宫中的主子们面上虽不说, 心底谁不嫉、谁不怕呢? 被批命注定诞生皇嗣啊......对这有着天命在身的余家公子,又怎会没有羡慕? 可人家正主压根儿没想过入宫,这要叫宫中主子们知道了, 不得鼻子都气歪? 杂七乱八想了一通, 那宫侍也释然了,正想告辞却见余大人笑吟吟地塞给他一个鼓囊囊的香囊,语气客气得很。 “辛苦公公跑一趟了, 天快黑了,您早些回宫吧。” 许是有了方才的落差, 宫侍一时受宠若惊。 他不过一侍从,还是男子,竟能得一四品大员这般礼待?怪道人人都说余家不可小觑, 不提即将入宫的余家公子, 有这般圆滑识趣的家主在,富贵也不过咫尺之遥。 这余家, 当真是得罪不得的。 宫侍便凑近些,压低声音提醒道:“余大人,明日进宫时,记得让余公子穿喜庆些,福太贵君就喜欢这样儿的。” “无论如何,这宫都得入,不如索性搏个大的,您说是么?” 虽说进宫的事板上钉钉了,可位份还没定呢,位份高些,总归在宫中的日子也好过些。 他不动声色扫过那仍旧跪着、神情微怔的少年,心底暗叹:果真是个生得好的。 只是这样家世、容貌俱佳的少年,自幼被娇宠长大,又被京城女子捧着,恐怕性子有些横,免不得便会闹出些什么。 若是这余家公子抵死不从,追究起来他这传话的也脱不了干系不是。 好在这位余大人颇为圆滑,想来知晓利弊后,便是哄也会把人哄进宫里。 余大人微愣,险些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面上却很快地换上谦逊而复杂的笑:“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只是不知,这宫中的主子们......” 宫侍笑道:“主子们都期盼着见到余公子呢,有福气的人,谁不喜欢?” 这便是场面话了。 之后又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宫侍便乘轿离开,余家人这才顺势起身。 余家四个女儿中,余二小姐和余四小姐都在家,此刻那余二小姐便笑了。 “这可真是泼天的富贵。” 她生得儒雅,便是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