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没成想萧安乐真的抿了抿唇,钻进他的怀里。 两人近乎亲密无间地贴在一处,图崖始料未及,脸上竟也浮现一层淡淡红晕。 萧安乐好似发现什么新奇东西了一般,嗤嗤笑了起来。 “你竟会羞赧,”她笑得双眸弯起,“真是难得。” 她甚少这么高兴,一时间图崖也顾不得其他,将她手掌覆在自己面上,低哑着声音说:“心爱之人如此这般待我,自然羞涩。” 这回便轮到萧安乐不好意思了。 大晋一带疆域也甚是辽阔,他们又行了一天,才抵达第一座有人烟的城池。 甫一看到城门口的守卫,萧安乐心中涌现出些许安然,塞外风景虽美,但处处都是高鼻深目的异邦人,她只有在这时才有些归宿感。 “什么人!” 守卫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需得盘查的对象,图崖不慌不忙,指了指怀里的萧安乐,对方已经涨红着脸欲往外挣脱了。 “陪娘子回家省亲,这是通关文牒。” 他手续齐全,守卫狐疑地多看了两眼,又执长枪挑开门帘往里看了看,便另其通行了。 “有些奇怪……”萧安乐低声道。 “嘘。”图崖摇摇头,示意她先莫要做声。 往日这儿虽说也是守卫森严,却从不对安国普通商人有这般大的恶意。萧安乐心中猜测,或许是自己的死讯早已传遍整个大晋,这才会有民众之间相互厌恶排斥的情景。 她叹了口气,安慰地抚了抚图崖的手掌,对方便反手将她握住了。 大街上无论是商贾还是行人都极少,一副人丁寥落的模样,车辙声回荡整条街道,不过多时,前头便传来马蹄嗒嗒作响。 “站住。” 清越女声响起,萧安乐心中一紧,眼见女子手执红缨长枪,战甲锃亮,昂首挺胸于马背上,截住他们的车。 “安国人?” 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光亮,在看清图崖面目时,语气瞬间冷凝了下来,她长枪往前一甩,直指图崖。 “下来!” “萧将军?!” 萧世兰双眸锁在了图崖怀中,才发现那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那女声颇为耳熟,带着惊喜之意,立刻探出头来。 她心中一紧,震惊地看着萧安乐:“长公主?!” “萧将军,是我!”萧安乐笑道,“好久不见!” 第二十二章 屋内炉火烧得正旺,图朵睡得东倒西歪,此时仍旧困倦地揉着眼睛。 “长公主,”萧世兰在听完事情缘由,猛地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她这般坚毅的女子,眼眶也微微泛起红,无奈地看着萧安乐:“您和陛下下了一招好棋,却也把我吓得不轻。” 此时萧安乐才觉察出些许愧疚来,她轻轻抱了抱萧世兰:“此事自然越真越好,世兰这般戒备,想必也能让齐国信以为真。” 她与萧世兰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萧世兰更是因得比她大上几岁,对她呵护备至。 幼时若是她犯了错,萧世兰总会主动替她挨训,哪怕长大以后,萧安乐也依旧牢记这份情谊。 更何况,她是护国之将,也是边界令人闻风丧胆的猛虎。 “所以这便是安国王,”萧世兰看向图崖的目光不卑不亢,行了个武官的礼,“麻烦你照顾我们长公主了。” “应当的,我倒是仰慕萧将军已久,您行军布阵的能力,早已传遍整个天下。” 此时的图朵猛然惊醒,她这才发现面前之人正是自己多年来始终好奇的萧世兰,惊道:“你竟生的这般漂亮!” 这话多少有些无礼,图崖干咳一声,示意她不要少见多怪,可图朵已经扑上去握住了萧世兰的手,对方失笑:“您便是图朵公主吧?” “你知道我!” 图朵已然幸福得有些眩晕,她早便听闻安国有位大名鼎鼎的女将,自小便将她设为自己学武的目标,此时见到本人,恨不得立刻拎起长刀与她比划比划。 图崖却将她一手摁住,无奈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图朵,坐好。” 萧安乐与萧世兰对视一眼,皆是摇摇头笑了起来。 知道萧安乐毫发无伤,萧世兰却也没有减掉城门口的排查防卫,既然已经明确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是齐国,她便更要做好表面功夫,下午便拎了个死囚犯丢在大街上,冷冷地对侍卫道。 “从今日起,安国子民进城,无论是否拥有通关文牒,一律格杀勿论!” 城中定然有齐国探子,萧世兰这一手做得漂亮至极。 “你们中原人的手段,”图朵说出了图崖心中所想,“我们是一辈子也玩不过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萧世兰低声道,“草原上长大的孩子,自然没有什么心机,我倒是希望,能活成你的样子。” 图朵便笑了起来,与她说:“待来日我们将齐国一举歼灭,便可以互通有无,欢迎你到草原来!” 萧世兰见少女晃着小指,失笑和她拉钩道:“一言为定。” 萧安乐告诉萧世兰,日后会有海东青来往送信,拜别她后,一行人又朝京城驶去。 愈往中部深入,车上的炉火便再也没有发挥余地,图朵甚至已经脱了外衣,终日只着薄薄内衫方便活动。 京城在开春后,河流解冻,新枝抽芽,一副万象更新之景,到达那日,萧安乐收到了萧世兰的来信。 第二十三章 【那日我在军营中见到了宋景远,安乐,不论你与他何有干戈,我却看出他如今苦痛。】 【他一介文臣,毅然辞了朝中官职,转头从最下层的小兵做起,战场刀剑无眼,我只怕来日你欲要与他分辨清楚时,斯人已逝。】 【切莫给自己留下遗憾。】 许久没看见这个名字,萧安乐一时怔住。 短短四个月时间,京城的河流尽数化冻,桃花开得正盛,宛若一片祥和盛世。 她想起成亲这么多年,宋景远俱是与自己一同走过春夏秋冬,可如今终究不能再见了。 深吸一口气,她将纸张烧了个干净,明灭跳动的火焰落在她落寞的眼底,图崖安慰般地握紧了她的手心。 “安乐,”他低声道,“都过去了。” 萧安乐不知道为什么宋景远会在她离去后回心转意,她想起幼时夫子所教导的诗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曾经的她,以为只要她放开手,宋景远便能够和薛淑仪相伴一生。 想来,最先脱身的却是自己。 或许是图崖那温柔细致的照拂,草原的风雪拥有忘却一切的能力,心心念念故乡的同时,她意外地也在思念着那儿奔腾的马蹄,翱翔的海东青,还有风拂过时,猎猎作响的经幡。 此处安心是吾乡,萧安乐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们由偏门进了皇宫,萧安乐头上戴着幕离,公公早在前头候着,见她第一眼,便面露心疼,低声感慨道:“怎的瘦了这么多。” “也没有吧,”图朵嘴快,接了话头,“嫂嫂能吃能喝的!” 她不懂这在中原人口中不过久久未见时的一句寒暄,老公公被噎得一顿,这次连萧安乐都笑了起来:“是啊,公公,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皇帝寝宫几乎清空了所有侍卫和宫女,只留下几个心腹,还未至殿前,就看见那九五之尊鞋也来不及穿,几步风风火火跑到萧安乐跟前,眼眶发红。 “阿姐,”皇帝哽咽道,“安岁想你了。” 萧安乐眼眶也泛红,揉了揉他的头。 一行人在寝宫内择了桌椅坐下,任安岁在短暂失控后,很快恢复了皇帝该有的体面,公公在一旁为他们沏茶端来糕点,但在场唯一吃个不停的,也只有图朵罢了。 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早已在来往信件中说清,余下见面可以互相倾诉的唯余思念。 第二十四章 任安岁话里话外仍在抱怨那日萧安乐招呼也不打,便扶着灵位回京,乍见之下他惊得连玉玺险些磕碎,头发也白了几根。 萧安乐看着弟弟年仅及笄不久便白了鬓角,心中酸楚无比:“阿姐错了。” 图崖看得出两姐弟关系极好,便安静地给予他们叙话的时间,但很快任安岁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恢复了天子威严。 两人俱是一国之君,便没有谁向谁行礼的习惯,这对视短暂却包含了无数讯息,视线一触即分,两人心中都有了定夺。 最先站起身的是图崖,他将手按在一肩,微微低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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