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管外星人地球人了,先救活贾斯汀。”艾尔伯特一锤定音,给他俩定了今天的基本方向。
艾尔伯特把车停在一栋维多利亚风格小楼的后巷。这栋小楼藏在沿街的商铺背后,曲径通幽,别有洞天。从外面的街道上完全看不见小楼的踪影,但是从小楼走到街上,只需要经过一条2分钟即可穿越的狭窄后巷,颇有大隐于市的风范。 艾尔伯特邀请她在二楼露台的遮阳伞下就座,白色圆桌上的英式下午茶温度刚刚好,果酱、牛奶、方糖和蜂蜜,一应俱全。洛洛以牛喝水的姿态把一杯奶茶倒进了嘴里,来点甜东西给自己压压惊。 到了阳光下,洛洛才发现艾尔伯特的脸苍白得吓人,几天没见,赶上吸血鬼了。 “贾斯汀怎么会死?你确定吗?”洛洛问道。 “确定,现在他还在房间里。我把他带过来了,但是藏不了多久的。”艾尔伯特轻声道。 “那你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毕竟尸体都被你拿走了?”洛洛叹气。 “无所谓了,贾斯汀他不能死,你能想办法让他活着吗?”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吗?”洛洛提高音量,正色道。虽然她也蛮喜欢贾斯汀,但她实在没条件再接新任务了。一个两个任务,她全搞不定,还敢再三再四吗? “你不明白,贾斯汀死了,不仅仅是我最好的兄弟死了,而是,他的生死关系到201组所有人。”艾尔伯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焦灼,他深呼吸了一下,让情绪平复,然后说道,“他的父亲,是201组现在不能面对的敌人。局面已经太乱了,经不起更多压力了。” 洛洛听懂了,贾斯汀的父亲恐怕要黑化,在得到儿子死讯之后;而艾尔伯特正是贾斯汀被害的根本原因,如果后者不掺和明斯克计划,他绝对不会成为Lord M的攻击目标;总之,艾尔伯特必定会被国防部长迁怒,他现在的身份敏感,经不起国防部大佬的致命一击了。艾尔伯特如果保不住,201组还是得全灭。 “我就不理解了,你这个命咋就这么难救呢?”洛洛忍不住吐槽道,“一份全世界为之疯狂的图纸都不能保下你的狗头,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叛国了。这薅羊毛式讨要筹码的,算我孤陋寡闻,没见过。” 这么一分析,这不是新任务,又成了她的事儿了,谁让她必须得救艾尔伯特呢?贾斯汀,也得给管。 她不是魔术师,死人大变活人没那么容易。“带路,我去看看。” “倒也不必太灰心,我觉得救活贾斯汀,可能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唯二关键。”艾尔伯特安慰道。唯一的关键就是图纸,她已经给弄出来了,现在他又来说“唯二关键”了。 往日嚣张跋扈的熊孩子,现在无声无息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下面。艾尔伯特沉默地转开了头,洛洛则按住了贾斯汀的脉搏。 遗憾,确实是死了。死得如此简单粗暴,缺乏想象空间。 跟着贾斯汀最后的视野,洛洛看到他的蓝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黑色枪管顶在他的额头中央,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对方就开枪了,一枪爆头。这也太粗暴了!画面伸展开来,一只娇嫩白皙的手,握着正在冒烟的手枪,洛洛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安希亚的脸。 又来了!顶着张小盆友的脸,一声不吭地杀人放火,这混蛋还真是人狠话不多。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侵入安希亚的身体的?”洛洛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任务都颠成什么样子了,太奶奶来了都搞不定吧? “你上次是什么时间联系安希亚的?”艾尔伯特反问道。 洛洛是四天以前联络安希亚的,只是简短地说了任务的进展。她说基本已经成功了,安希亚可以选择现在就回归。但是安希亚拒绝了,当时她说她不在国内,有其他事情要忙,希望执行原定协议,然后就挂断了。 原定协议?不在国内?洛洛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精光;这是真正的安希亚,她跟自己通话的时候,就在朱雀街85号的公寓里。她为什么拒绝提前回来?这原本可以让她省一半的价格呢。或许,那一刻,她已经确定自己回不来了呢? 凶手并不了解他们的协议。那时候,他就在公寓里! “四天。凶手成为安希亚已经四天了。”洛洛有点难过,自己是不是太大意了,明明tຊ她已经尽力给自己释放信息了。 “贾斯汀是前天死的。”艾尔伯特叹息道。 “他第一个杀的是安希亚,第二个是贾斯汀,但第三次,他在公寓碰上了我,却无心恋战,为什么?”洛洛疑惑不解。 “或许你并不是他迫在眉睫的目标,他的目标就是我周围的人。”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他那天必须尽快离开朱雀街,因为他知道,那里要变天了。一个秘密堡垒最大的灾难,莫过于是被彰显于天下。那天的丧钟鸣响之后,85号究竟发生了什么,洛洛也不得而知。 天啊,洛洛突然醒悟,时间裂缝! 艾尔伯特给自己展示的画面中,朱雀大街里面的“御街”,那是一道时间裂缝,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85号大楼成为时空转换门,被隐藏起来。如果,时空转换门失效,那么85号就失去了价值,是不是隐藏的咒语也失效了? 难道这个凶手就是去85号故意引起恐慌,触及警报发送的红线,然后眼看着85号被彻底销毁?这是多大恩怨啊?! 究其根本,一切变故都源于自己的这个任务,所以自己是第一责任人!那个凶手是个深谙巫术世界规则的人,他绝不是普通人类。 “贾斯汀走了三天,幸好你没人让太多人看见他。”洛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道,“我得回到过去,把他找回来。” 贾斯汀和安希亚一个都不能少,但贾斯汀至少身体在他们手上,先挑难度小的办吧。 艾尔伯特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望着洛洛,对这种非自然的法术,他知道其存在,却一直敬而远之。世间没有免费午餐,超乎寻常的力量必然会招致猛烈的反噬,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个人的本事了。巫师和术士,其实是拿自己未来的生命搏现在的荣光。 “我在门外。”艾尔伯特轻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天色昏暗,漫天黄沙,遍地废墟,鸦雀无声。她独自一人站在废弃的巷子里,两边是摇摇欲坠的民房。 一个高个子男人穿过马路朝洛洛走过来。他穿着米色的风衣,领子竖起来,遮住了一多半的脸,但露出来那三分之一如雕刻般精致的轮廓,依然显示出了帅哥本色。他双手插兜,步履坚定地朝着洛洛隐藏的街角过来。 洛洛今天Cosplay乡村女老师。穿了一件老气而造作的酱紫色风衣,细碎的羊毛卷把她的脸衬托出了三十岁的憔悴感,嘴角边有明显的法令纹。 “嗨,晚上好。”男人走到她跟前停下了,声音异常好听,有一种刻意训练过的教养。 他朝洛洛挤了一下眼睛,一缕铁灰色清晰地出现在他深色的瞳孔里。啊,这是一个被打上死亡标记的人。他就是平行世界的贾斯汀;洛洛看了他5秒钟,他身后的街道出奇的安静,仿佛静止的画面一样,除了他本人以外,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街道两边的建筑物都被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色雾气笼罩着,看不清爽。 死神的烙印是不可抗拒、不可撤销的,或是意外,或是突发疾病,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洛洛上前一步,小心地拽住了他的袖子边缘,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冷的滑腻感。 “跟我走吧。”洛洛轻声道。他微微颔首,顺从地跟随着,转身朝巷子口走去,巷子深处的那抹阴影逐渐黯淡下去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过后,再无动静。贾斯汀和洛洛,谁也没有回头去。 “穿过前面的教堂,你就抵达1981年了。”洛洛淡定地说道。 男人收敛了云淡风轻的神色,代之以坚毅和决绝,“多谢。” “你想好了,我们必须在三年内解决困境,否则还是难逃一死。”洛洛说道。 “谁的困境?他的还是我的?”贾斯汀冷静地问道。 “你从现在起,就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现在要解决的是1981年的困境。”洛洛解释道,随即安慰,“这也是我的工作,所以你不是单枪匹马。” “明白。”他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深深地看了洛洛一眼,仿佛彼此真的是老熟人或是亲密朋友一样。 这场交易很公平。世间任何馈赠,都必然要付出代价。洛洛帮他从死神手里赢得三年的缓冲区,他则要同意去另一个平行时空生活,至于三年后他会走向何方,还是未知数。或生存或死亡吧? 漫天粉尘和烟雾抹去了所有的景象,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段记忆被悄悄地植入了某个序列的时空。 平行时空的贾斯汀,更内敛和成熟,气质上接近艾尔伯特,完全没有当下这个暴躁熊孩的特性。 巫女做任务,最高等级的“人生贷款”,并不是直接改变现生,那样会导致不平衡,产生严重的后遗症;她们的原则是“平移”,从不同时空抽走原本属于你,但是却被浪费的时间,置换到当下,至于被置换时间的真正拥有者,是否跟过来,那就要因人因事而定了。 本质上,巫女是编织者而非创造者,她不能自产资源,她必须用原本属于你的资源,作为原材料,通过精心编织,与当下的你连接。你拥有一块多出来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要逆天改命;否则期限截止时,你依然逃脱不了宿命。 末日周期的贾斯汀已经抵达生命尽头,今天是他的必死期限;而1981年的贾斯汀则是被人谋杀,他命不该绝。洛洛将这里的贾斯汀带入1981年,让他继续活下去,这个期限只有3年;3年后,如果当初置他于死地未能被扭转,则贾斯汀依然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