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婢女小翠忍不住抱怨起来。 “王妃,您还要大度多久啊?那沈怡儿虽说是王爷的青梅竹马,但也是罪臣之女。” “王爷为了不让她受苦,把她接到王府照顾了五年,可您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妻,王爷这样做,把您置于何地?” 姜书敏眸色黯了黯,没有说话。 明媒正娶如何,正妻又如何,在霍南辞心中,只有沈怡儿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回到房里,她让小翠去拢盆火,而后将自己这些年画的画都拿了出来。 姜书敏轻抚着画中眉目俊朗的霍南辞,思绪渐远。 她是礼部尚书之女,因得太后喜爱,自小被留在宫中教养。 八岁那年,她初见霍南辞,执念初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或许是他洒脱不羁的性情,亦或是在她思念爹娘时,他递来一块枣糕,温柔摸着她的头:“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是多远,姜书敏不知道。 但为了这个永远,她不肯嫁其他人,守着对霍南辞的情意差点熬成了老姑娘。 太后知道她一片痴心,终于赐婚。 还记得洞房花烛夜,霍南辞轻轻掀起她的红盖头。 他说:“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她以为他在回应她的深情,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他那时是在思念沈怡儿。 沈怡儿出身高贵,但因家道中落成了罪臣之女。 在她和霍南辞成婚的第二年,霍南辞把沈怡儿接到王府照料,这一照顾,就是五年…… 想到这些,姜书敏眼眶倏然一酸。 她以为霍南辞一直是温润稳重的人,但她错了。 他会为了沈怡儿落泪而慌了神。 会因沈怡儿生病而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也会因沈怡儿不理他而借酒消愁…… 而她,不过是被他怜着一颗痴心,在府里养着而已。 “王妃是不是冷了,奴婢去给您端碗热汤来。”小翠把火盆端了来。 姜书敏摇摇头,将手中的丹青尽数扔进火中。 霍南辞曾说要带她游历山川,看遍世间繁华,于是她将想去的地方都画了下来,现在却不需要了。 看着燃烧的火苗,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大梦已醒,天大地大,往后她一人观看,足以。 第2章 天黑了。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房间的宁静。 姜书敏抬眼望去,只见霍南辞满头汗地匆匆进来。 “有事耽搁了,来晚了一些。” 他笑着走近,一如既往地摸摸她的头。 姜书敏神色微怔,不怪外人觉的霍南辞爱她,就连她都以为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霍南辞为她夹了一块蟹肉:“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姜书敏手一顿:“……谢谢。” 她天生体寒,吃不了这些寒食。 霍南辞同她生活了七年,依旧是没记住,也许也没打算记住。 这顿饭,在碗筷碰撞声中结束。 夜深。 姜书敏是被身边的寒意给冷醒的。 原本躺在身边的霍南辞不见了,屏风后的侧室烛火通明。 她披上衣服下床,拿起榻上的披风走去。 烛火中,霍南辞手拿着笔,正聚精会神画着什么。 姜书敏走近后才看清,他正在画沈怡儿。 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她感同身受,却又悲从中来。 这些年来,她也这样深情地一笔一画描摹着霍南辞。 她画他,他却在画另一个她…… 姜书敏浅叹一声,上前才将披风披在了霍南辞肩上:“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霍南辞没有看她,目光痴痴地看着画中人:“吵醒你了?” “见这儿点着灯,所以来看看。” 姜书敏看向画,声音很轻:“画的很美,但少了几分灵动。” 霍南辞温柔一笑:“是啊,怡儿虽然身体不好,但她有时候像只燕子,叽叽喳喳的时候可顽皮了……” 话说到一半,他略显尴尬地看向姜书敏。 “书敏,你跟怡儿对我都很重要。” 听着这安慰似的话,姜书敏只是沉默接过霍南辞手中的笔。 四周很静。 霍南辞看着姜书敏柔婉的侧脸,眉心微微一拧。 以前他说起沈怡儿时,她都会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可这次她竟然这么平静。 寥寥数笔,姜书敏就把沈怡儿的神韵画了出来。 霍南辞看着,眼底满是惊艳:“你不愧是被宫中画师都称赞过的妙手,画的是真好!” 姜书敏望着他脸上的满足,眼眶有些湿润。 她亲手,为丈夫画出了他最爱的人。 但从此以后,她也画不了自己最爱的人了。 翌日。 霍南辞去上朝了,姜书敏刚梳妆完,几个丫鬟就捧着一堆东西进来。 “王妃,这是今年进贡的苏绣,王爷特意给您留着的。” 姜书敏只看了一眼,便说:“我收下了,帮我转送给沈姑娘吧。” 小翠诧然又不甘心:“王妃,这么好的东西,您怎么往她那儿送啊?” 姜书敏起身走出去,仰望阴沉的天,她伸手接住一片落叶。 对她来说,最好的一直是霍南辞。 但现在她连霍南辞都放弃了,还在乎什么。 何况这一切本就不属于她,她也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又是一阵风吹来,姜书敏看着那片叶子被吹远。 很快,霍南辞就可以和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也会像这落叶般获得自由。 第3章 姜书敏吩咐人把院子里她种的花都搬走,连同那棵才长成的梨花树也都连根拔起。 院子里正忙着,一个小厮着急跑来传话。 “王妃,太后急招您入宫!” 姜书敏微愣,平时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太后不会轻易召见她。 揣着心里的一丝不安,她匆匆进宫。 刚到太后寝殿外,太后盛怒的声音就传出来。 “你居然要娶沈怡儿,她可是罪臣之女,你这样做让书敏怎么办?” 紧接着是霍南辞偏执回应。 “母后,我与怡儿两情相悦,当年您要我娶书敏,我娶了,也从没亏待过她。” “现在我只是想娶自己心爱的人,哪怕是妾,只要给怡儿一个名分就好。” 听着这些话,姜书敏拢紧双手,深吸了口气才进去。 殿内,太后一脸怒气,霍南辞跪在地上,满眼坚决 姜书敏没有看他,而是从容地给太后请安:“书敏拜见太后。” 太后目露心疼,让她坐到身边后朝霍南辞说:“你先出去!” 霍南辞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姜书敏,默默起身出去。 太后拉着姜书敏的手,心疼不已:“刚才的话你怕是听见了,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让沈怡儿嫁给南辞。” 姜书敏眸光暗了暗,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起身行了个大礼。 “书敏求太后应允王爷的心愿,让沈怡儿堂堂正正地入王府!” 太后惊讶:“孩子,哀家知道你对南辞的情意,你怎么舍得把他拱手让人啊?” 姜书敏红了眼。 她对霍南辞是一往情深,可也明白,身为女子,现在的她更想爱的,是自己。 “太后,王爷对沈怡儿的情意就像我对王爷,爱而不得最是惋惜,还请您成全了王爷吧。” 说完,姜书敏深深磕了个头。 霍南辞在寝殿外踱着步,烦躁不已。 这时,姜书敏从里头出来了,他正想再去求太后,便听她说:“我已经求太后恩准你和沈怡儿的婚事。” 霍南辞愣住:“你为什么……” 姜书敏笑了笑:“我是你的妻子,应该事事为你考虑。” 四目相对,霍南辞突然把她抱进怀里:“谢谢。” 听着他激动的语气,姜书敏怅然一笑。 这句‘谢谢’,算是谢过她这么多年的痴情吧。 赐婚懿旨很快就下来了。 霍南辞亲力亲为着这场婚事,恨不得把京城所有百姓都请来。 一个月后,在一片喜色中,他和沈怡儿拜了堂。 姜书敏看着笑的比以往灿烂的霍南辞,咽下一口苦酒。 记得他们成婚时,他可没有这样笑过…… 宾客散去后,霍南辞带着满身酒味走向姜书敏。 “要不是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到怡儿,谢谢你……”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又是几句道谢。 姜书敏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酒:“快去吧,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霍南辞看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摸摸她的头。 “放心,我还是会永远陪着你的。” 说完,他大步朝沈怡儿的院子走去。 姜书敏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没那么痛,眼泪却止不住。 不是为她的爱而不得,只是哭那个曾经一往情深的自己。 南辞,你不必再陪着我。 因为这个‘永远’,已经到头了。 第4章 一连几天,霍南辞都跟沈怡儿在一起。 姜书敏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让小翠把自己嫁来时带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这天天气好,姜书敏独自在后园散心,没想到碰到了沈怡儿。 沈怡儿没有躲着她,而是大方上前行礼:“王妃安。” 姜书敏打量着她,眼底划过抹惊艳。 沈怡儿虽然在王府住了五年,但两人只见过一面。 沈怡儿现在盘着妇人发髻,眉目精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