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卿欢心似被一缕无形丝线缠死。
折磨?那他娶了自己于他而言也是折磨吗? 所以他是觉得与自己成婚已是折磨,且他无法再与所爱之人白头。 他便希望兄弟段扶白能了却遗憾吗? 沈辞安伸手搂过她,往床榻走去:“那是段家家事,夫人便少操些心吧。” “得了闲不如去教教慕君读书识字,有卿欢这样的才女做老师,慕君日后定有出息。” 黎卿欢身子一顿,看着他从未对自己儿子有过的慈爱,终是没忍住:“将军为何对慕君如此好?” 沈辞安微怔了瞬,眼底涌过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无阿娘疼爱,可怜。” 黎卿欢能看出他的难过,堂姐死了,他便将所有的爱倾注在了慕君身上。 黎卿欢听出来他声音里藏着的难过。 沈辞安眉眼一皴,似乎悲伤涌上心,松开揽她的手转身朝外:“我有文书落在军营了,回去一趟。” 黎卿欢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怔怔地看着沈辞安颓然的背影,一身的可怜。 堂姐去世,他很难受吧? …… 翌日晚膳。 黎卿欢看着满桌的荤腥,只觉胃里翻涌。 沈辞安却没注意到,还往她碗里夹着烧鸡:“卿欢,快吃。” 黎卿欢顺从点头,把烧鸡扒到一旁,吃了颗青菜。 沈辞安若有所思:“再过几日便是岁除了,慕君这孩子从未过过热闹年。我便想着那日将银两藏到他的饺子里,你说他吃到银两会开心吗?” 黎卿欢握筷的手一僵,凝着他满是期待的眸失了神。 上一世自己的儿子五岁生辰,缠着他去新开酒楼吃生辰饭。 沈辞安却嫌弃将他推开,恍若他是嗜血的虫。 他淡淡一句军务繁忙便将孩子打发了。还责备孩子不懂事。 事后儿子抿唇不语,眼里噙满了泪,可怜巴巴问她:“娘,是不是慕君哥哥才是爹爹的亲儿子?” 那时她不觉其中猫腻,反而劝儿子:“爹爹军务繁忙,你该体谅。” 可其实儿子又有什么错呢?自小无论读书还是练武,都起早贪黑,未曾有过一丝懈怠。 只是想听爹爹说一句:“儿子真棒!” 后来他得到了世间所有人的夸赞,却唯独从未得到过自己爹爹的赞扬。 一个五岁的孩童,不过要求爹爹陪他吃顿饭,如何便是不懂事了? 原来,爱与不爱在那时,在那些小事里早已分明。 自己上辈子也根本想不到,慕君就是爱慕沈长君,而沈辞安对待心爱人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他爱堂姐,爱慕君,所以想法设法逗他开心。 而他不爱自己,便也不甚在意她的儿子。 见她沉默,沈辞安又自顾自开口:“明天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说,我先带慕君去练剑。”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缓缓开口:“明日,我也有个好消息要与将军说。” 第二天,白府。 白浮玉倚在榻上,双手抖得厉害,手中是一碗黑得发苦的药。 黎卿欢坐在榻前,握住她的手:“你想好了吗?这堕胎的药极伤身子。” 白浮玉唇色惨白,双眸黯淡得看不见一丝光。 黎卿欢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是爹爹带她去军营。 小浮玉英冠束发,手持银枪,一枪掀起阵阵黄沙,英勇无双。 那时的她明媚张扬,她说:“我要持我手中枪扫荡天下倭寇,我要史书写我一笔女将无双。” 而如今她耷拉着脑袋,声音哑得可怕:“你我都是女子,当知与夫君和离处境会何等艰难。” 白浮玉盯着药碗:“沈将军当知晓你怀孕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 黎卿欢眸中痛意闪过,脑海中又浮现上一世他对儿子的绝情,他可曾有一刻为儿子的道来感到开心。 说着说着,白浮玉的眼泪便又滴到了药碗里:“可我便不同了,就连这堕胎药方都是段扶白差人送来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说他既不爱,又为何要娶我……” 黎卿欢满目愕然,毕竟段扶白对白浮玉是如何的好,自己是亲眼所见。 白浮玉喜欢枪,他便花重金命人铸枪,只为博她一笑。 知晓她满腔壮志却只能隐于心口,便亲自去请李先生,为她写了一本名曰《无双女将》的话本。 话本里的女将名曰阿桃,而白浮玉幼时小名便叫阿桃。 那样的好,为何可以伪装? 当盖在他心上的那层布被揭开,竟做得如此决绝? 黎卿欢不由恍惚,当盖在她与沈辞安心上的那层布揭开,沈辞安是否也会对她绝情至此? 白浮玉毫不犹豫喝下了那碗药:“算了,及时止损也挺好。” 她像是了悟一切,苦涩道:“谁说女子这一生非要嫁人,我执我手中枪或许会有另一番天地。” 黎卿欢紧紧抱住她,看着她痛苦蜷缩在床的模样,一遍遍用帕子给她擦拭着额间汗渍。 “别怕,浮玉。我在……你不用害怕……” 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淌了下来…… 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便是为了让她看清沈辞安真心是吗? 自己或许也该及时止损了。 回到家,已是半夜。 刚一进门,便看见沈辞安还没睡,拿着一件男孩的衣服左右比量着。 黎卿欢刚要开口。 沈辞安便道:“卿欢,本想明日告诉你这好消息的,可如今我实在忍不住了。” 黎卿欢倏然抬头,他眼里眸光澄亮,像是汇聚了世间一切之希望。 “我打算将慕君过继到你名下,这样我们便有嫡长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