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毅马上认出来人,惊诧道:“王子,你怎么也来了?” 见旁人同样疑惑,沈晋毅解释道:“他是胡国最小的王子,是雪婵公主的弟弟。” 语落,众人的目光忽地变得怪异,却又碍于谢重归的身份,不敢多嘴。 谢重归面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 沈晋毅连忙拉着沈越杉跪下:“太子殿下息怒!这其中定有蹊跷!” 其他宾客也纷纷跪下:“太子殿下息怒!” 唯有王子急红了眼,上前逼问叶雪婵:“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3 叶雪婵避开他的视线,往谢重归怀中倒去:“重归,我头好晕……” 谢重归护住叶雪婵,冷声反问:“你当真是胡国王子?可还有谁能证明?” 沈晋毅心一沉,谢重归此话便是不信他沈家之言。 如此看来,真应了小妹所说。 王子当即拿出了自己的信物,那赫然就是胡国皇室才拥有的令牌。 谢重归眸光闪烁了一下,没说信还是不信,吩咐随行的宫女:“送公主回宫,雪婵的身子还没养好,好好照顾她,时刻不可懈怠。” 最后一句话,谢重归的声音微微加重。 宫女点头,上前扶住叶雪婵:“是。” 叶雪婵心一紧,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谢重归却抽出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宫女手上力道也加重,半拖着她离开了。 “她不能走!”王子哪里肯放她走,上前就要追。 谢重归一个眼神,身边的护卫便拦住了他。 谢重归正色道:“王子稍安勿躁,此事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当前还是莫要耽搁了沈将军下葬。” 王子又没带什么随行人员,只得顺了谢重归的意。 谢重归马上吩咐手下:“去查,叶雪婵回京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闹剧告一段落,沈越杉也顾不上那些,连忙问父亲:“爹,沈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现在在这小院中?姑姑呢?舅舅呢?他们怎么不在?沈将军下葬,死的是谁?” 沈晋毅红着眼,几番欲言又止,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越杉当即起身,直接去看棺中之人。 看清里面的人的一刹那,沈越杉脸色煞白,他不敢置信地往后倒去,却见那一排的灵位上,都写着熟悉的名字——沈义巍、沈瑜舟、季菀、沈千影…… 沈越杉哪里会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整个人都蒙了。 此时,替沈越杉牵马的小厮拿着一个小包裹进来:“将军,你的东西落下了。” 沈越杉僵硬地伸手接过,却是没拿稳,大大小小的木偶掉在地上。 那一个个沈家人模样的木偶,一个都不缺。 可如今,沈家只剩下他和爹了。 沈越杉脸色惨白,颤抖着手将他们一个一个放在灵位前。 他自己和沈千影的木偶,则被沈越杉放在沈千影怀里,哑声道。 “姑姑,舅舅和爷爷都有伴,那越杉陪着你,就不会孤单了。” 第14章 沈晋毅摸了摸他的头:“越杉,先送姑姑安息吧,爹会告诉你一切的。” “爹……”沈越杉双目通红,强忍着泪水。 沈晋毅重重叹了一口气,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封棺,上路!” 大雪未停,一缕白色被风吹进来。 谢重归的视线紧随着那一抹白,落入棺木中,落在沈千影紧闭的眸上。 棺木被合上,视线隔绝。 谢重归蓦地回神,心忽然没来由得陷入一片慌乱。 似坠入一片虚无,想要找到什么东西,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找不到。 谢重归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从来就没有任何欲望,只是听从父皇的话,去追求权力,因为他未来是九五之尊。 哪怕如此,谢重归面上仍旧淡漠,他漠然看着众人哭泣,看着沈越杉撕心裂肺地哭喊。 他没有过那种情绪,他不懂。 谢重归只能说:“节哀。” 谢重归回到东宫时,落了一身的雪。 婢女连忙为他更衣,掸去他身上的冰冷。 可谢重归却不知冷热,只觉得走这一趟,疲惫至极。6 服侍他的太监小李子试探性问:“雪婵公主身子不适,殿下要前去探望吗?” 谢重归眉眼都没抬一下:“孤乏了。” 小李子当然是聪明人,便不再提及,与婢女们纷纷退下。 谢重归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他又一次梦见那天赶到边关之时的场景。 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以及,沈千影屹立不倒的身影。 他似乎能够看见沈千影死前发生了什么,沈千影高举着旗帜,嘶声大喊:“众将听令!不顾一切,死守城门!” “咻!” 下一瞬,无数箭支贯穿她的身体,只要击垮了她,士气便会萎靡。 可哪怕如此,沈千影却硬生生承下来,她做到了,成为所有人坚持下去的鼓励。 对方气急,最后一只箭支,直直穿透她的眉心。 沈千影睁大了眼,永远地定格。 谢重归猛地醒来,揉了揉抽疼的眉心,失去了睡意。 他不知为何心乱如麻,为了静下心,直接起身去了书房批奏。 晌午过后,叶雪婵主动前来探望,带着她亲手做的羹汤:“殿下,辛苦您了。” 谢重归没有抬眸:“即身子未康复,就该在屋中休息。” 叶雪婵一僵。 此时,受命去查叶雪婵一事的下属回来禀报:“殿下,臣已查清您吩咐的事!” 谢重归这才停下动作,扫了一眼一旁低着头的叶雪婵:“说。” 下属语气愤然:“雪婵公主在入京途中便已遭人杀害,被如今的‘叶雪婵’冒名顶替,而这个假的公主正是南蛮倭寇的间隙!里应外合窃取我大崇机密!” 他停顿了一下,做出视死如归之色:“陛下!臣恳请您莫要顾及儿女私情!” 叶雪婵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不是的,殿下!此事与我无关,我是被冤枉的!” 谢重归冷淡无波澜的眼眸终于出现了一丝怒意,毛笔重重砸在地上。 屋内陷入一片冷寂。 谢重归不说话,其他人哪敢说话。 下属死死攥紧手,不知谢重归这是何意,是为叶雪婵而怒,而是见不得他此话。 但哪怕是死,他也决不会胆怯。 谢重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冷冷看向假冒的叶雪婵。 “压入天牢,处死。” 第15章 眼看着侍卫上前来,叶雪婵身子一晃,不敢置信地扑到谢重归脚边。 “殿下!这几年里我对你情真意切,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谢重归一言不发,俯视着匍匐在脚边苦苦哀求的女人。 叶雪婵泪潸潸:“殿下,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啊!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饶我一条贱命!” 听到孩子儿子,谢重归的神色反而越发不耐:“愣着干什么?拖走!” 侍卫连忙把叶雪婵拖走。 什么他的孩子,谢重归比谁都清楚,根本不是他的。 他根本没有碰过这个女人。 谢重归神情没有改变半分:“不要让她自杀,细作就该在所有百姓面前斩首示众。” 叶雪婵见苦苦哀求无用,便用尽全力朝他啐了一口:“谢重归!你没有心!” 距离很远,根本啐不到谢重归身上。 谢重归没有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谢重归爱惨了叶雪婵,其实都只是假象罢了。 其中有叶雪婵的有意为之,也有谢重归的听之任之。 他不在乎,也从未爱过叶雪婵,只是要一个寄托,掩饰他的无情无欲。 谢重归自小没有感情,才成了那佛子。 装的久了,也便习惯了,差点连自己都骗过了。 下属还在殿中,抱拳道:“殿下明察!” 谢重归垂眸看向桌上奏折,淡淡道:“退下。” 父皇自小便教导他,要心弋椛狠,要铲除一切会构成威胁的因素。 他说:“你将来要坐在我的位置上,你要早些习惯这些。” 谢重归知道,父皇是把他当做继承人在培养,如今连奏折都交给了他。 所以,谢重归也如父皇期盼的那样,一步步成长至今。 做一代君王,变成了他唯一的目的。 那日,父皇意味深长的一句:“未来沈家恐会功高盖主。” 谢重归便开始谋划一场巨大的棋。 他对自己也狠,弄瞎了眼,濒死之身入局,去接近沈千影,进了沈家。 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 谢重归达成了目的,也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可他心中却没有半分畅快之意。 眼前忽然浮现那天沈千影在东宫时,双目悲凉地问他:“殿下……若我喝了,你能否放过我们沈家?” 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当时的谢重归,没有心软半分。 他不允许自己动摇,否则不就证明他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这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忽然来了:“殿下,陛下说要见您。” 谢重归回神,当即起身前去金銮殿。 宫中宫殿层层叠叠,最为威严繁华的就是金銮殿。 从东宫走去的这条路,谢重归走过无数次,可这一次,他忽然感到一丝无形地压迫。 仿佛着偌大的皇宫,只是一具巨大无比的棺木,他躺在这里,就像死去的沈千影。 谢重归忽然从恍惚中清醒。 为什么会想要沈千影,他不知道,大抵只是因为那个梦。 太监向内通传:“陛下,殿下来了。” “快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