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若无闻,继续抬脚往前走,腿弯却在此时挨了一脚。 我没设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本能地向前趴。 “噗嗤——” 众人哄堂大笑。 我转过头,便看见往常跟在顾宴礼身边的侍卫,冷着脸后退半步。 顾宴礼对我说: “沈怀柔,你知错不改,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不肯认错,就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肯认错,什么时候起来。” 盛夏烈日灼灼,我跪在地上仰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到了极点。 早在很久之前,我和顾宴礼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僵。 因着婚约在身,我们青梅竹马。 每每沈怀安与沈怀南去翰林院读书时,顾宴礼总要笑着问一句:“怀柔今日不过来么?” 同窗调侃他对小太子妃念念不忘,他也从不否认,经常托兄长和弟弟带东西回来给我。 有时是一枚新雕的玉牌,有时是亲手做的簪子。 十五岁那年他将我护在怀里,说会护我顺遂长安。 沈怀安与沈怀南也经常半真半假地对他说: “即便你是东宫太子,但若你敢让怀柔受了委屈,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的亲情和爱情都得到了圆满。 直到后来宋渺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 百花宴上沈怀安和沈怀南都在。 但他们都好像看不见我一样,径直从我身边经过,走向宋渺渺。 她的头上还插着那只从我手里抢走的簪子。 这场百花宴以我终于承受不了众人审判的眼神而向宋渺渺道歉告终。 小腹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佝偻着身体,额头贴着地面,艰难地挤出来一句:“我错了。” 冷嗤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分不清是沈怀安的,还是沈怀南的,亦或是都有。 像是在说“我就知道都是你的错”。 百花宴上我的名声彻底败坏,人憎狗厌,我将自己一个人扔在房中,掰着手指数我剩下的日子。 三个时辰,还有三个时辰。 一切都能结束了,我也要解脱了。 “嘭”地一声,门在此时被踹开。 顾宴礼满脸怒色,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毫不怜惜地抓住我的脖子: “沈怀柔,是孤平日里太纵容你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渺渺动手?” 他的力气太大,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我被掐得喘不上来气,更说不出来话。 宋渺渺在这时梨花带雨地小跑进来,搂住他的胳膊: “太子哥哥,兴许是误会呢,二姐姐虽然不喜欢我,但肯定不会做出来派人刺杀我的事情。” 我这才知道,那日百花宴散了之后,宋渺渺在回去的途中遇了刺客。 是顾宴礼把她救了下来。 他以为,是我因为百花宴上的事而对宋渺渺心生怨恨,才买凶杀人。 顾宴礼将刀扔在我面前,怀中拥着宋渺渺,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渺渺说以后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自己动手,还是孤让人帮你。”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脏疼到近乎麻木。 青梅竹马二十三载,我在他心里只有这样的形象。 许是见我迟迟没有反应,顾宴礼蹙眉,没了耐心。 他招招手,暗卫闪现,一左一右按住我的手臂,另有一人操刀。 顾宴礼薄唇紧抿,视线微微错开: “动手吧。” 【3号攻略对象好感度下降为-126,任务失败,即将被抹杀。】 系统冷漠的声音同时响起,刀子落在我脸上,两腿间有暖流滚过。 我呆滞地睁大了双眼,痛意和绝望同时被屏蔽,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儿从体内流失。 “血!快来人,二小姐大出血晕过去了!” 意识消散的那一瞬,我仿佛看见顾宴礼脸上添了几分惊慌。 四周一片漆黑,我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再坚持一下,沈怀柔,你再坚持一下。” “不许死,孤命令你,不许死!” 6 【宿主,检测到当前世界仍有主要角色对您抱有强烈的执念,抹杀失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系统机械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仿佛要将我的脑子炸掉一样。 我没有死,也没有被抹杀。 清竹说是顾宴礼用整个太医院的身家性命做威胁,才让他们把我救了回来。 但是我的脸还是被划花了。 清竹不忍心,将房中的镜子全部让人砸碎了,跪坐在我的床前哭: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保护好你。” 我麻木地靠坐在床头,一口口吞咽着清竹喂过来的药,只剩下了绝望。 系统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问系统:“那我的任务还需要继续吗?” 【任务已经失败,不会再重复下达。宿主被抹杀失败,是因为当前世界仍有人对您有强烈的执念。】 强烈的执念......是清竹吗? 我突然觉得讽刺。 与我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巴不得我死,而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小丫头却只想让我活。 我伸手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傻丫头,何必呢?” 我爱的人恨我憎我,我早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见我喝了药,清竹脸上眼泪还没擦干,就露出来笑。 清竹又给我端来些吃食,我都一一咽下,手掌不自觉便落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腹中的胎儿也还在,郎中说胎心不稳,需要静养。 若是贸然打掉,恐会有性命之忧。 清竹担忧地看着我: “小姐,这孩子......” “留着吧。” 我长叹一口气,清竹的执念留了我一条命,这孩子也跟着命大,活了下来。 也算是缘分吧。 我在房中从晌午坐到了翌日清晨,门外传来嘈杂声: “三公子请留步,小姐还没醒,您请留步!” “哗啦——” 门被打开,沈怀南长身玉立站在门前,身边还跟着沈怀安。 两人进来的一瞬脸上闪过惊慌,却在看见我时,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我麻木地扭过头,看了眼他们,被从门外挤进来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便又麻木地转过去头。 沈怀安大步上前,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端了一碗药汤。 他将药汤放在桌上,看着我: “沈怀柔,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语气平和,不像先前罚我跪在太阳底下那般冷冽。 我心头一跳,本能地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我不。” “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沈怀柔。” 沈怀南不满地皱了眉,似乎是想提高声音呵斥我,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硬是给咽了回去。 他对我说: “你买通刺客伤害渺渺姐姐,太子殿下要了你的脸,二者算是扯平了。往后你安分守己,侯府还是你的家。” 这话说得讽刺。 我仰头苦涩地笑笑: “若我说,那些不是我做的呢?若我说,我的清白是宋渺渺让人夺走的呢?” “沈怀柔!” 沈怀安厉声打断我的话,“渺渺不是你,她没你这么蛇蝎心肠。” 我一颗心终于沉浸到谷底,再也飘不起来。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沈怀安蹙眉:“知错不改,抵死不承认,沈怀柔,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沈怀安气愤地拂袖离去。 我笑得累了,抬眼看,沈怀南还没走。 他站在那一碗药汤前,凝眸盯着我看了许久,在我床边坐下,勺子盛了一碗汤,递到我面前: “把药喝了。” 明明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但很多时候,沈怀南比我和沈怀安都要稳重。 恰如此时。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前些时日冷着脸踩碎我指骨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抬手抹了把眼泪,摇摇头,往后退: “我不会把孩子打掉的。” “你们想让我死,可以直接杀了我的。” 7 “沈怀柔。”沈怀南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搅动着药碗中的液体,“这不是堕胎药。” “你未婚先孕,失了清白,已经让侯府蒙了羞,这个孩子断不能留。” “渺渺姐姐已经问过郎中了,你现在身子不宜堕胎,便先安生修养,一个月后再堕胎,也还来得及。” 明明是让人感到可怕的话,他却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沈怀南将盛好的药汤送到我嘴边,语气轻柔: “我方才说了,往后你只要安分守己不作妖,你还是侯府的二小姐。” “即便是东宫退了婚,我和大哥也能护你周全。” “把药喝了吧。” 我闭了闭眼,将涌入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张口将药汤咽了下去。 沈怀南伸手。 我下意识后退。 他的手悬停在空中,顿了顿,眼中情绪复杂,最后将手落在被子上: “别这么怕我,我们是一家人。你不对渺渺姐姐动手,我就不会伤害你。” 真讽刺,明明是骨肉至亲,宋渺渺却成了他不会伤害我的前提。 沈怀安为我拉好被子后,就离开了。 他祝我有个好梦,我却只有无穷尽的噩梦。 梦的开始是八岁的宋渺渺来到侯府。 她天真乖巧会来事儿,父亲母亲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让她以后常来侯府玩。 每次过来,都要打包带走好多从我这儿抢来的东西。 我在后院哭得肝肠寸断,她在前厅笑着享受着我的家人的宠爱。 府里的下人也经常在背后嚼舌根: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渺渺小姐才是侯府真正的二小姐,而咱们家现在的二小姐,其实就是个冒牌货?” “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