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程轻虞和谢川游坐在一起,对面是陆徵时和林令姝。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恩爱,程轻虞不由得想起当初的自己和楚言丞。 她出了神,没注意夹了一块虾仁往嘴里放。 谢川游拦住她:“你不是海鲜过敏吗?” 程轻虞愣了一下,不知怎么下意识先看向了陆徵时。 可陆徵时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她喉咙有些堵,哪怕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陆徵时不是阿丞”,还是有些呼吸不畅。 她扔下虾仁,起身去了卫生间。 出来时,陆徵时站在走廊的窗边打电话。 回包厢就这一条路,她抬步走过去, 许是因为常年的工作习惯,她的脚步很轻,以至于陆徵时都没听见回头。 就在两人相距一步时,陆徵时突然转身,用力到青筋凸起的右手直直攻向她的咽喉—— 如果被击中,她一定会当场失声,喉咙出血! 本能反应救了程轻虞,她往后一步避开,反手制住他的手腕。 四目相对,陆徵时眼中是明显的杀意。 当看见是她,他怔了下,一瞬恢复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程警官,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我还以为有坏人呢。” 说完,他想把自己的手扯回来。 不想程轻虞加重力气,不让他动弹分毫。 她垂眼看着他攻击时的手势,渐渐红了眼睛。 楚言丞有一个和别人不同的习惯,他不用手掌的虎口去扼制敌人的咽喉,而是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 此时此刻,陆徵时右手攥拳,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正冲着她喉咙的方向。 程轻虞的喉咙一阵发紧,她慢慢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发颤:“你是楚言丞,对吗?”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陆徵时一点点推开她的手,脸色变得冷峻。 “程警官,我不是那个叛徒。” 第5章 话落那刻,走廊上安静到空气仿佛凝固。 程轻虞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攫住。 几秒后,她自嘲地点了点头:“叛徒……是啊,他死了之后还被骂了两年,然后被警队除名,连一个墓碑都没有。” 她用尽全力压下舌根的苦:“希望你以他为戒,不要犯错误。” 说完,她与陆徵时擦肩而过,大步离开。 走出餐厅,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上黑压压一片乌云。 程轻虞靠边点了根烟,没一会儿,谢川游发来了消息:【你人呢?】 她回复道:【没什么胃口,先回去了。】 然后就收起手机,抬步走进了雨里。 半小时后,程轻虞回到了家。 她沉默地在玄关坐了几分钟,然后起身拉开了柜子的最后一层抽屉。 那里面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楚言丞的遗物。 他的东西按规定本来是不能给她的,但是检查过里面没什么,谢川游就拿给她了。 程轻虞坐在地上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最后一样,是她和楚言丞的合照。 相框是三年前队里一次无聊的打赌赢来的,她还记得当时楚言丞看到这个奖品时无奈的表情。 他说:“这也算一等奖?你们太糊弄人了吧。” 接着就有人调笑:“这不是为了让你把你和小虞的合照放里面吗?” 当时楚言丞听完,望了她一眼,笑着摇头:“我才不要。” 可后来每个人路过他的办公桌,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张合照。 那是毕业时,两人在飘扬的国旗下拍的合照。 她因为阳光而眯起眼,但仍没忘记比耶。 而他揽着她,侧头看着她,眼里只有她。 程轻虞眼睛湿润起来,用力将合照摁在心口,渐渐哭到心口窒息。 “混蛋……混蛋!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干脆那天拉着我一块死了?!” “啪嗒。”一小片钥匙从相框里掉了出来。 程轻虞怔住,她从没见过这把钥匙。 她慢慢拿起来,心脏狂跳,直觉告诉她藏在这钥匙后的秘密,也许就是她一直寻找的东西。 可这钥匙是哪把锁的? 顾不上物归原处,程轻虞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 然而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带锁的东西。 局里已经没有楚言丞的东西了,家里也没有,那还能在哪里? 正思索,忽然门被敲响。 程轻虞过去打开门,只见自己的母亲提着大包小裹站在门外。 她惊讶:“妈?你怎么来了?” 程母走进来,径直在沙发上坐下。 看见被搁在茶几上的合照,她一瞬冷了脸:“上次和你说,让你辞职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程轻虞站在原地攥着双手,满脸不情愿:“妈……” 程母一巴掌拍在桌上:“是不是还是为了他?程轻虞,他已经死了两年了!你还想给他守一辈子寡不成?” 她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 “你看看,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平时是不是就吃外卖了?我早跟你说那外卖都不健康,你迟早要把自己身体吃坏!”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又一个小包,不断地往冰箱里放。 “你爸走的早,只剩我们孤儿寡母,妈没有别的愿望,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你当初非要和你爸一样当警察,我让了。你和阿丞处对象,我也没阻止。” “可妈活不了多久的,你现在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母亲的包一点点瘪下去,程轻虞的冰箱一点点被填满。 她看着,鼻间泛起的酸冲红了眼眶,眼泪就在里面打转:“妈……” 程母顿了顿,最后叹了口气:“我给你包了点饺子,这个是猪肉大葱的,这个是羊肉的,这包是酸菜的……平时就冻着,吃多少煮多少。” 程轻虞看着母亲变得佝偻的背影,眼泪大颗砸下。 她父亲因公殉职那年,她才六岁。 就是从那之后她坚定要做警察,要替父亲坚守在土地上,守好国家的每一寸防线。 直到两年前,楚言丞叛变,她也在爆炸中差点丧命,她母亲在病房外守了几天几夜,整个人一下就老了。 程母合上冰箱站起来,望着程轻虞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最后,她只是叹气:“当初我不同意你报考警校,是怕你走了你爸的老路。” “现在我让你辞职,是怕你走我的老路。” “清清啊,如果你就是放不下,那就算了吧……妈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程轻虞的心狠狠一抽,有些信念似乎再也不能毫无动摇。 在母亲踏出家门那一刻,她扑上去抱住母亲:“妈,我答应你——我辞职,我不干了。” “等我把房子卖了,我陪您回老家,我照顾您一辈子。” 程母的泪从沧桑的脸上滑下:“好,好……” …… 次日,程轻虞刚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就与陆徵时直面遇上。 两人在窄小的走廊里沉默相对。 半晌,还是陆徵时先打破了寂静:“程警官,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程轻虞直视他眼睛:“是我递交了辞职报告。” 第6章 陆徵时错愕怔住:“……为什么?” 程轻虞没回答,目光与他的视线交错开:“你之前一直问我能不能当你和林令姝的证婚人,今天我给你答案,我不会去。” “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径直绕开他离开。 十几秒后,程轻虞听见身后陆徵时追来的声音。 她没顾,靠在谢川游的办公桌旁问他:“我想把我那套房子卖了,我记得你有认识的房屋中介,能不能帮我联系下?” 谢川游不可思议的看她:“你说真的?” 那房子是她和楚言丞共同的家,当年他怕她走不出楚言丞的死,还劝她换个地方住,结果被她关在门外。 现在她竟然要将房子卖了? 谢川游不太相信,程轻虞却再次坚定点头:“嗯,不想住了。” “急卖,便宜点也行……你到时候让中介找我吧。” 她说完就回了自己办公桌,反倒是谢川游怔了怔,直到她走远才点头应了声:“好。” 然后他看见站在门口一直没动的陆徵时,问道:“小陆,你出什么神呢?” 陆徵时回过神,摇了摇头,看了眼程轻虞,什么都没说。 下午,警局接到报案。 谢川游带了一支队的人出警去了,办公室里剩的人寥寥无几。 程轻虞正在整理上次的笔录,突然头顶就盖下来一片阴影。 她抬起头,撞上陆徵时的双眼。 “程警官,你究竟为什么要辞职?” 程轻虞收回目光,手上翻动纸页:“这和你没关系吧?如果你是担心实习……我走了之后队长会带你的。” 陆徵时摁住她的文件夹:“我不担心实习的问题,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优秀的警察,为什么说辞职就辞职。” “因为我首先是我自己。”程轻虞抬起头,“其次,我准备回老家相亲结婚了。” “陆同志,我还需要向你禀告我的相亲对象姓谁名谁,家里有几口人吗?” 陆徵时看着她,慢慢收回了手:“程警官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他转身离开,程轻虞藏在桌下的手掐破了手心。 三天后,程轻虞接到了房屋中介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