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费尽心力,以为用这些小伎俩就能博我开心。” “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不爱。”秦衍冷笑着说道。 第十六章 流月晚 “你醒了。” 叶司渺先是动了动眼睫,才缓缓睁开双眼。 昏黄的帐中,只见一男子坐立于旁。 眼神清澈,一身打扮利落萧索。 耳边有位老人在用方言说些什么,语气兴奋,可是她听不懂。 “江婆婆说的是,你恢复得很好,千万要注意养好身体。” 叶司渺缓缓眨了眨眼,像是没有听懂一般,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抬起手,似是要轻抚她的长发。 又及时顿住了,讪讪地收回了手。 最后他也只轻声说:“你先休息,无论何事都能叫我。” “我姓裴,单字名桓。” 望着他,叶司渺忽然问道:“我现在是在哪?” 他柔声安慰:“此地是京城,我府上。” “不用担心,你现在很安全。” 听着他的话,叶司渺呆呆地点头,又仿佛反应慢半拍般缩起身子。 她抓着温暖的绸被,将自己都埋进去,又谨慎地问:“你是谁?” 裴桓一听便明白,叶司渺不是在问他的名字。 他终于露出点浅淡的笑容,说:“我有幸与叶大人共事过,他曾有恩于我,救我于水火之中。” 他琥珀色的眼瞳在几缕阳光的折射下,透明纯净,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 叶司渺望着他,半晌,轻声说:“谢谢。” “不,你不必谢我。”裴桓的表情甚至有些神伤。 “我若是早些赶回京城,叶大人或许也不会——” 他猛地停住,这才想起叶司渺尚在病中,不适宜听这些。 叶司渺却仿佛灵魂都被抽离,露出在被沿外的指尖都紧绷到发白。 “你刚醒来,或许需要先休息片刻。” 裴桓弯下腰,凑近她,轻声说:“等你恢复些精力,我再将我所了解的事情告诉你。” 叶司渺缓缓点头,眼前的裴桓也越来越模糊,渐渐与黑色融为一体。 待她再睁开眼,屋内已有柔柔的烛火。 她缓缓撑起身体,瞧见窗外,似乎折射出温柔的冷光。 外头正簌簌飘着雪,在月光照耀下,绘成一场青白色的雪夜。 她就盯着窗外棉絮般飘扬的雪片,忽地,窗框的画面里闯进一个身影。 叶司渺记得他告知她的名字。 ——裴桓。 他就披着件毛氅,在冰天雪地里缓慢踱步。 叶司渺顿感一阵悲凉。 这天地间,好似她与他都处于孤独的环绕中。 天色渐凉,清晨的第一缕曦阳随着敞开的窗户洒进房间来。 叶司渺张开双手,掌间亲吻着久违的阳光。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是裴桓。 见叶司渺已经醒来,他柔声问道:“饿了吗?我叫人送点粥饭来。” “江婆婆建议你近些日子都进食清淡的汤水……” 叶司渺一直没有应声。 良久,她才启唇问:“是你救的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裴桓解下毛氅,几下拢在手中。 “我说过,我是报你父亲的恩。” “司渺姑娘,你命不该绝。” 叶司渺抬起头来,与那双清冷的眼睛对视。 她摇摇头:“我一心寻死,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裴桓垂下眼睫,轻声说:“是你腹中的胎儿替你挡了一死。” 第十七章 珠玉光 “我的孩子吗……”叶司渺缓缓抚上自己如今平坦的腹部。 “你还记得你醒过来时见到的那位婆婆吗?” “她姓江,行了半辈子医,是她救了你。” “她说,若是母体窒息,胎儿便会胎停;而我将你从棺中带出来时,你还有微弱的心跳。” 叶司渺心头一抽痛,泪就从眼中流出。 “是孩子冥冥之中感应到我要寻死,而阻止我吗?” 裴桓半蹲下身,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克己复礼了。 他拉住叶司渺的手,说:“你不要太过歉疚,江婆婆说择日还要为你治疗。” “你与这个孩子没有缘分,但是以后你若想,他一定会再次降生的。” 裴桓柔声安慰。 叶司渺仍旧处于一副空洞的状态中。 裴桓内心暗道不好。 果然不该一开始就与她说这些。 叶司渺的泪挂在眼睫下,呆呆地说:“是的,是的,我要活着,才能为我腹中的孩子讨回个公道。” 裴桓有些意外,于是放缓了声音问:“你躺在阴冷的棺材中时,其实也想过自救对不对?” 或许是他的声线清明,这样的询问中都带着笃定。 叶司渺陷入沉默。 见状,裴桓便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珠佩。 四璜连珠,中间镶嵌镂空雕刻的深绿色通透岫玉,青白玉珠环绕串起。 叶司渺急忙抓住裴桓的手臂,轻声问:“这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是你替我取出来了?” “是。”裴桓点头:“我将你带走时,探你鼻息,触你脖颈,却摸到喉口处似有异样。” 当时雨水已停,但风却未减。 裴桓抱着叶司渺已经明显僵冷的躯体,哪怕再怎么裹住也暖不起来。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细细思考,也更由不得他慢慢动作。 “我直接伸手,从你喉中掏出来的,当时还……” 裴桓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这叫他怎么讲? 他当时为了让叶司渺张开紧闭的嘴唇,轻薄了她? 这才将两根手指探进去,取出这块异物? 他顿一顿,接着说:“刚取出来时,上头还带着血丝。” “你吊上白绫前,是将这枚珠佩吞入喉中了,对不对?” 说到此,裴桓都倒抽一口冷气。 叶司渺从他手中取走珠佩,缓慢地抚摸着玉石的纹路。 “我本想吞玉自尽,然而急吞不成,便直接吊上了白绫。” 她当时为什么没有窒息而亡,又为什么会醒,实在玄妙。 可能正如他所说的,自己“命不该绝”。 她曾经对着上苍祈求过太多,次次无功而返,次次失望。 唯有这一次,她在冰冷阴暗的棺材中醒了过来。 “我在那么黑、那么深的棺材里,睁眼都是一片黑暗。” “我当时想,我不要就这么清醒地看着自己死过去。” 裴桓神情隐忍又动容。 “对不起。”他说:“要是我来得更早一点就好了。” “这样你也不会再晕过去。” “我当时抱着你,我甚至以为你真的……” 裴桓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将话停在这里。 叶司渺内心仍有些谨慎:“你为何对我如此好?” “司渺姑娘,我知道我突然出现,你受到惊吓,是我冒昧。” “但你父亲曾经搭救过将死的我,我理应对他的女儿有所回报。” 裴桓又放轻了声音:“而且你信我,你若是有事,便是我的分内之事。” 叶司渺攥紧了手。 她看着站在她眼前的清隽瘦削的裴桓。 她能相信他吗? 就如同她以往相信秦衍那般,再次交付出自己的信任吗? 是了,她想,自己分明是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能让别人觊觎欺骗的呢。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 不再全然展露自己的真心,那她便可以全身而退的,是吗? 裴桓看见叶司渺缓缓点头:“好。我信你。” 她将珠佩扣在手心,缓缓拢起:“我有仇在身,必然要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