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丑时已过。
平日飘着墨香气息的屋子被阵阵浓烈的酒味所取代,而被这闻着便醉人的味道包围之人正是江锦遇。 他瘫坐在交椅上,手中拿着一壶酒,通红而满带醉意地双眸紧紧盯着悬挂于拔步床上的丹青。 江锦遇仰头喝了一口酒,声音似是被这酒灼烧了般嘶哑:“渐隐,渐隐……已经三日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说着说着,渐渐带上了丝哭腔,如同一个无助的幼童。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向床榻走去,却不慎被酒壶绊倒,一下摔了下去。 江锦遇手无力地撑着脚踏,坐在地上倚着床沿,泪水从眼角滑落:“渐隐,你回来……好不好……” 淡漠了二十三年的江锦遇头一遭无措地哭了起来。 他含泪望着面前苏鸾的丹青,只觉心中强撑的一处正在开始慢慢崩塌。 他何曾不知道苏鸾已经死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她。 但被思念折磨的苦楚让他痛不欲生,急于寻找让他脱离这苦海的方法。 哪怕在世人看来荒唐又可笑的起死回生,哪怕是冒着被降罪的危险掘开苏鸾的坟,哪怕是每天用自己的血去为画中人上唇脂…… 江锦遇紧捏着酒壶,无声地承受着心脏被生生撕扯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江锦遇忽觉周遭变得非常冷。 他半睁着眼,缩了缩身子,仍旧无法躲开这刺骨的冰凉。 “渐隐,渐隐……” 他呢喃着这几日不知叫了多少次的名字,仿佛想要依靠这个名字找回一些暖意。 在意识快要被酒吞噬前,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在颤抖的手背上。 这小小的一团温暖像是一杯醒酒茶冲走了江锦遇的醉意。 他猛地睁开眼,呼吸也在瞬时放轻了,如同怕惊扰了这脆弱不堪的幻觉。 “墨沉。” 熟悉的声音轻唤出他的声音过后,江锦遇心微微一紧,立刻转头望去,顷刻跌入那双久未看见的清澈眸中。 他僵硬地嚅动着嘴唇,忐忑地唤了声:“渐隐?” “是我。” 苏鸾莞尔一笑,眉梢眼角的温柔就像春风抚慰了江墨尧千疮百孔的心。 下一刻,江锦遇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充实温暖的感觉让他不敢放手,生怕此刻是他的梦。 “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带着惊喜和失而复得的语气顿时为这片死寂的夜增添了一分明朗。 苏鸾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我回来了。” 江锦遇抑着胸口狂跳的心,缓缓松开她。 借着橙黄色的烛火,他终于看清了面前人。 一身水蓝色鸾尾长裙,青丝如瀑,发间插着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 相比从前,此刻的苏鸾眉眼间少了分英气,多了分柔媚,俨然像一个画中仙。 苏鸾抬起手,细细摩挲着江锦遇的脸:“墨沉,出征后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可是我回来后就要与你和离了。我爹娘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你也不要我了,要着一身荣誉又有何用,不如以死庇护这魏朝江山……” “渐隐!”江锦遇打断她,攥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是他把苏鸾深困痛苦之中,才会让她放弃了所有生还的牵挂。 所以上天惩罚了他,让他尝到了这失去后的生不如死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