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了主意,将书桌上那封拟好却未签字的和离书扔进炭盆中,而后拿起一张白纸出了府。 她乘着马车来到宫殿外,静静等着顾长卿下朝。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大开,顾长卿一袭玄色长袍从里面徐徐走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仅是一眼,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看到她如此正大光明的站在宫门口,他神色微微一变,低声和一旁的小厮说了句什么,小厮便会意,将她带到了一旁。 过一会儿,顾长卿拜别同僚,便朝她走了过来。 他神色很淡,看到她并不欣喜,只是淡淡的叫了她一声。 “阿宁?” 对上顾长卿那双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目光,谢雁宁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掩盖声音里的紧张。 “今日风寒,我怕你冻着,故而给你来送衣裳。” 说完,她便将手中的衣裳递给他身旁的小厮。 顾长卿神色淡淡,“有劳夫人,日后若无其他要事,无需出现在宫门口,如果要送衣裳,请丫鬟代劳即可。” 提醒完后,他转身便要上另一辆马车,与她再次装作陌路人。 谢雁宁却再次一反常态的叫住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长卿,近日你公务繁忙,我在府中甚是无聊,便想着练练字,你写得一手好字,可否在这宣纸上签下你的名字,日后供我临摹?” 闻言,顾长卿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余光瞥见不远处那道熟悉的人影后,只犹豫了片刻,就接过墨笔挥手笔写下‘顾长卿’三字。 “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公务。” 谢雁宁悬着的那颗心落了下来,但随即又闪过一丝自嘲。 他生性多疑,本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在一张白纸上留存墨宝,若是平时,她也不会轻易得逞。 只可惜,方才他的目光,全都被不远处的叶莺莺夺走。 看着那张漂亮的面容,谢雁宁心里五味杂陈。 攥着宣纸的手不由得收紧,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帘合上后,两道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她的耳中。 “太傅哥哥,刚刚那位是?” “府中表妹,来送衣裳的。”顾长卿轻描淡写的略过了她的身份,面向叶莺莺,素来冷淡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温柔。 听到里面那几近哄人的声音,谢雁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明明是发妻,却被说成是府中表妹? 何时荒唐。 他们成婚一事,除却双方高堂,无一人知晓, 成亲那日,顾长卿甚至没有宴请求宾客,只同她简单的拜了一个堂,之后,整整三年他将她养在太傅府,外界却无一人知道,她就是太傅夫人。 而隐婚,是他的决定。 顾长卿身为公主太傅,素来清冷自持,寡淡凉薄,是京城内出了名的高岭之花。 上元佳节夜,灯火阑珊处,谢慕宁对他一见钟情。 可因为传闻中的他不近女色,又身份尊贵,故而不仅是她,全京城都女子,都不敢向他表达心意。 直到三年前,顾长卿突然找到谢府,说要娶她为妻。 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着急成婚,但多年夙愿有望达成,谢雁宁喜不自禁,只以为是他府中催得紧,便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直到成婚后,她慢慢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似乎不是不近女色,而是心中有一个很喜欢,却不可能的人。 叶莺莺,盛朝九公主,也是他自幼教导的小姑娘。 他比她年长五岁,又是她的太傅,故而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当成老师,却唯独不是心仪之人。 这段感情注定襄王有梦,神女有心。 叶莺莺并不知道他隐秘的爱意,及笄那年便远赴邻国,嫁给了一见钟情的邻国太子。 顾长卿痛苦自抑为了快速走出情伤,才想着随便找个人,仓促完婚。 而她,就是他随便找的那个人。 第二章 当初成婚,他只有一个要求,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凤冠霞帔,一切从简,成婚之事,也不可对外宣扬。 后来谢慕宁才知道,他瞒住成婚之事,不过是怕叶莺莺在邻国过得不好,所以他想为她兜底。 知道真相后,谢雁宁颓废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振作了起来。 她想着来日方长,只要她足够努力,一定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可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态度始终算不上亲近。 就在谢雁宁的信心一再被打击到摇摇欲坠之际,她发现了他的密室。 满墙密室,挂满了叶莺莺的画像,且他日日都要进去观摩。 谢雁宁没有办法做到毫无芥蒂。 更何况,第二晚,滴酒不沾的顾长卿便难得喝得酩酊大醉,素来清冷的眸子,里面的喜悦满得几乎快要溢出来。 她打听下来才知道,原来,是叶莺莺和离回宫了。 那一刻,她自嘲一笑,决定彻底结束这段无望的姻缘。 回到府中,谢雁宁便拿出那张顾长卿已经签好字的白纸,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和离书三字。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 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愿夫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 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 两生欢喜白鬓共头,忘却之难烟消云散】 洋洋洒洒一篇和离书写完,谢雁宁才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盖上府内的印鉴。 接下来一整晚,谢雁宁都在清理自己的东西和嫁妆。 顾长卿一回府就注意到素来整洁的太傅府乱糟糟的,他看着正埋头写着什么的妻子,难得问了一句。 “把嫁妆抬出来作甚?” 谢雁宁微微一怔,扯谎道:“箱子有些发霉了,想着明日让人拿出来晒晒。” 顾长卿没有再多问,将随手买的花生酥放在她的手边,回身进了书房。 闻着花生的味道,谢雁宁停下了手。 拆开袋子看清一整袋都是花生酥后,她只觉得鼻腔中酸涩难耐。 她对花生过敏。 可她的夫君根本不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她,为了哄他高兴,就算再不适她也会吃光的。 可现在的她,只会整包扔掉。 从今天起,她会扔掉这段感情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难过, 也包括,扔掉他。 夜已深,谢雁宁久不能寐。 她翻来覆去着,腰间却突然多出一只作乱的手。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灼热气息,谢雁宁下意识地朝外躲了躲,避开他将要落下来的亲吻。 这番抗拒的举动让顾长卿面露惊讶。 毕竟成婚三年,从来都是谢雁宁主动投怀送抱。 他好不容易情动一次却被她拒绝了,难免要多问一句。 “心情不好?” “月事来了。” 谢雁宁胡乱编了个理由,顾长卿也没有多想,嗯了一声,便替她掖好被角。 忽然,他想起了白天签的那张空白宣纸,便问了问。 “今日练的字如何?把今日那张纸拿来我看看。” 谢雁宁心隆隆跳起来,定定看着他。 “你真想看吗?” 顾长卿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微微蹙了蹙眉头,轻轻点头。 沉默了半晌后,谢雁宁起身去书房翻出了那一纸和离书。 正要交到他手上时,忽然,小厮匆忙的闯了进来,低声走到他面前。 “太傅,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九公主做噩梦,夜不能寐。” 第三章 听到叶莺莺出了事,顾长卿脸色一变,披上外袍就要赶过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身影,谢雁宁叫住了他。 “是九公主又出了什么事吗?” 顾长卿正要点头,又怕深夜她想太多,索性把情况往严重里说。 “是,她自幼体弱多病,如今刚回宫,梦魇又受寒,我是她的老师,必须要赶过去。” 谢雁宁没有再挽留,只嘱咐了两句注意安全。 顾长卿离开后,直到天色大亮,谢雁宁都未曾合过眼。 叶莺莺不过做噩梦睡不着, 顾长卿竟哄了她整整一夜。 如今叶莺莺和离回宫,那么想来过不了多久,顾长卿就会跟她提出和离,再跟叶莺莺表明心意。 都不用询问,谢雁宁就能预想到那个场景。 她脸上浮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心底一片凄然。 和离这件事,迟早都会发生,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与其被动地等着被抛弃,主动选择离开,至少还能保持一丝体面,不是吗? 谢雁宁起身,甚至来不及用早膳,便将府内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整理好,然后放到一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