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林苑忙着直播搞事业,楼下的小虞拉面研究所里也热火朝天。
精力充沛的丸子头老板正和几个师傅一起忙碌着,为开店做着准备。 每天清早,年近五十的蔡师傅会第一个到店,准备食材,腌制叉烧。 虞适和另一位姜师傅则稍晚些到,带着两个人早上在菜市场买的新鲜蔬菜和鸡蛋。 然后,姜师傅和蔡师傅一起准备配菜和小食,虞适则腌制溏心蛋,每天腌制的溏心蛋要在冰箱里放到第二天才入味。 还有一位田师傅会在开店前半小时到,他身兼数职,负责点菜、收银,还有收拾台面。后厨另有一位刘阿姨负责刷碗和后厨清洁。 临近开张,大电锅里小火熬煮了一晚上的秘制豚骨汤也熬好了,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香味儿。 “你为什么大学毕业之后想开拉面店,而不是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呢?” 林苑曾这样问虞适。 “当然,不是说开拉面店不好,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这样选择?” 她随即补充,生怕拉面店老板误会自己的意思。 那天她坐在他对面,边说边勺子筷子并用,从碗里夹起一粒溏心蛋,问完问题,便将蛋送入口中咬断,她的舌头立刻被半熟的蛋液包裹,浓香的蛋味儿在口中四溢,她表情享受。 他的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她,闪烁的眸子点缀在旖旎的雾气之间,像两汪被微风吹动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在写字楼里的工作确实很体面,但不太适合我。我大学的时候也曾在银行里实习过,我发现那些白领的精神状态都有些问题,每天困在格子间里伪装精致、惺惺作态、勾心斗角……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我只想安安静静做我自己的事业。” “那为什么是日式拉面?不是兰州拉面?不是山西拉面?不是……” 林苑转动眼珠望向天花板,她费力在大脑中搜索与拉面有关的地名,奈何没参加过高考的她地理知识极度匮乏。 虞适被她逗笑,他眸底的雾气也愈加浓烈,“因为我认识一位日式拉面师傅,他把毕生绝学都传给了我……” 可自从在那个午夜看见林苑上了一台迈巴赫,这个一心想安安静静煮拉面的男人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这些天来,他没有一刻不在胡思乱想,每到深夜,他躺在床上,那辆迈巴赫便会幻化成一根刺,径直刺进他的胸口,让他心魂俱碎。 晚上林苑上完课他还是会送她回家,他数次压抑自己的冲动,没有开口问过她迈巴赫的事情,怕会惹怒她。 而她呢,注意力总是在手机上,他偷偷瞥见她在好几个软件之间来回切换,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三个女人一起来吃拉面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 据张陈玲透露,因为朱晓叶要减肥,林苑也要跟着一起减,她们都嫌拉面汤底有点儿肥腻。 “这么好喝的汤,我只好独自享用了!” 那天,张陈玲边说边捧起面碗,咕嘟咕嘟喝下去,用勺子喝不过瘾。她是三个姐妹之中唯一拥有吃不胖体质的人,常常惹得另外两个嫉妒。 这可还行?听到这话,虞适差点把手中的煮面筷子给掰断了。 与中式面条重视面本身相比,日式拉面的灵魂则蕴藏于汤底。每一个拉面店都有自己独门秘制的汤底。 小虞拉面研究所的招牌汤底是分属于博多系的豚骨汤底,数小时慢火炖出骨胶融入汤汁,沾满每一根面条,上桌前再加入几勺由大蒜和洋葱慢火酥炸而成的黑蒜油,为汤底增添几许焦味香气。 每碗拉面还配有两片黑猪肉叉烧,一个溏心蛋、笋片、葱丝等配菜,上桌前师傅会用喷枪炙烤叉烧,让肉的表面产生美拉德反应。 这样一款汤底泛着黑色油花,连配菜都诚意满满的豚骨拉面每天要卖出几百碗。 当然,拉面店老板的颜值也为食物增色不少。 慕名而来的食客中至少有一半是女网红女博主,她们光明正大地偷拍虞适的照片,并发到小某书上,配文:“沪上最 man 麒麟臂老板亲自煮面给我吃”、“对着帅气丸子头老板我狂炫三碗拉面”、“打卡最正宗博多拉面,好想被叫老板娘”、“终于吃到小虞的溏心蛋,意满离”…… 可拉面店老板不光秀色可餐,还天生要强。 听到张陈玲说林苑要减肥不敢吃拉面,他便开始潜心琢磨菜单,打算研发几款低脂汤底,留住美人心。 动不动就给拉面店老板通风报信的张陈玲最近也很忙。 马经理和崔经理两个人掐架虽是内部矛盾,但也反映出公司发展遇到了些外部挑战,在解决人和解决问题之间,张陈玲选择后者。 “公司偶尔有一两个奇葩客户不算什么太大问题,可如果服务落后于市场需求,那问题就大了,所以我们得亲自下场调研!”她对张陈光说。 为此她让 IT 部门设计了一款简单的问卷调查,搭载于斯嘉丽的小程序上,推送给了每一位老客户和一些潜在客户,大概收到 20%反馈,每一条反馈都实时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和张陈光也借着跟客户会面的机会深入了解了他们的想法,同时也研究了竞争对手正在推广的服务,还去翻了小红书和一些生活平台上关于家政服务的讨论…… 一个星期之后的公司例会上,张陈玲宣布了调研结果。 “个性化差异化的家政服务确实是有需求的,在我们的调研中被提到次数最多的就是专业整理师,马经理之前也有提过!” “所以,我们决定在公司现有业务的基础上增设高端整理师,相关的招聘和培训都要跟上!” 马经理因自己的意见被采纳而得意,崔经理则鼓着腮帮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但凡有利于公司发展的新业务,我都会无条件推广,但是我希望公司里的每一个人,也像我一样,把精力放在做事上,平时多想想怎么能把事情做好,怎么能赢得更多的客户。” 张陈玲环视一周,犀利的目光像是两把尖刀,径直插进每一个与会者的心窝。 “我希望下次任何部门提需求或者意见的时候,都用数字说话,以结果为导向,而不要以点盖面,以偏概全!在我的公司里,任何偏离公司发展目标,影响团队协作的个人行为,我都不会姑息!” 语言比眼神的穿透力更强,崔经理吓得低眉顺眼不敢出声,马经理脸上得意之色全无。 连张陈光都神色黯淡,不敢出声。 张陈玲从不容忍别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 开完会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发觉办公桌上的一杯拿铁已经凉了,开会前她只喝了一小口。 最近她对咖啡因的需求不大,因为晚上睡得不错。 大侄子对架子鼓的痴迷仅持续了不到 72 个小时,之后热情便急剧下降,连续几天都没摸过一次鼓棒。 这不算什么新鲜事,他这种对任何事情都三分钟热度的性格来源于他的母亲,赵娜就是熊瞎子掰苞米没什么长性的人,他跟她一模一样。 不过,还有一个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原因:多巴胺已经悄悄取代了咖啡因,让她每天精神抖擞。 手机振动,一条微信弹出:“在忙吗?” 她嘴角微微上扬。 那晚她对朱晓叶撒了谎:那个在酒吧认识的男人,他们加了微信。 而且,他也不是大学生…… 天下大乱那晚,张陈玲走出家门,沿小区门口的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魔都的郊区有着与市中心大相径庭的气质:马路像三四线城市的主干道那么宽,白天车还不少,一到深夜就变得空空荡荡的。 偶尔跑上来三两只野猫,在马路中央撕咬嬉戏,直到被晚归的私家车的车灯和喇叭声惊动,它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去,还不慌不忙地一步一回头,眼睛迎向车灯,闪着幽幽绿光。 她走到一片酒吧区,那里没什么人,很冷清,她挑了最外面的一家,名字叫 Insomnia 失眠,正适合像她一样临近午夜还毫无睡意的人。 她在室外的高脚凳上坐下,将橙色亚麻连衣裙的裙角折叠压在腿下以免春光乍泄,慵懒地倚着圆形吧台桌,晃荡着脚丫。 她刚才出门急没换鞋,脚上的人字拖一声一声打在脚底板上,为酒吧里传出来的蓝调音乐合着音。 她点了一杯 Gin Tonic,这款鸡尾酒以金酒为基酒,混合汤力水,再加入冰块、青柠,和薄荷,口感清爽,酒精感十足。 据说渣男们最爱点这款酒,把不设防的小女生灌醉,所以也叫渣男酒。 今夜,她要把自己灌醉。 “小姐,请问你是一个人吗?” 她正百无聊赖,摆弄着酒杯里的不锈钢吸管,耳边却传来一句烂大街的恶俗搭讪。 她皱了皱眉,想赶走这个不速之客,于是猛得抬起头,目光凛冽直直戳向来者,不料与一个英俊魁梧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 准确地说,是小!狼!狗! 她的脸倏地红了。 口袋闺蜜,随身携带的闺蜜吗? 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