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溪脸色骤然煞白。
没等脑子缓过神,她双腿已经大步迈开,直奔公社。 等赶到时,才发现父亲被批斗完后关进了牛棚。 梅雪溪凝着角落的老人,心刹那间缩紧:“爸!” 她踉跄扑过去,隔着栅栏拼命伸出手。 此时此刻,那个抚养她长大,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奄奄一息,单薄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 听到梅雪溪的声音,父亲浑浊的双眼终于有了丝光亮:“阿溪?”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点爬到栅栏前,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对不起,爸连累你了……” 听到这话,梅雪溪险些哭出来。 父亲自己身陷囹圄,最关心的却是她…… 她回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声音哽咽:“爸,你撑住,我去找应辰,他一定能救你!” 话刚落音,父亲猛然攥紧了她的手:“不!” 他艰难喘气,一字一句含着悲切:“应辰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不能再让他为我们涉险……” “阿溪,爸已是行将就木,哪怕没有一身的病,我也难在这混乱的世道苟活下去。” “那是国粹,他们就那么撕了烧了……他们要我跪着认错,要我大骂老祖宗拼死也要护着的宝贝啊……”9 说到这儿,从未屈服的老人像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梅雪溪看着他满眼的悲愤和绝望,心如刀绞。 她恨不能时间再快点,恨不能明天就下发‘平反’的文件,好让父亲看到一丝光明。 可不等梅雪溪回应,父亲就脱力地垂下手,嘴里还在呢喃:“阿溪,爸没用,没用……” “爸……爸!” 满心的焦灼烧红了梅雪溪的双眼。 上辈子父亲去世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过,恐慌瞬间侵蚀她的四肢百骸。 不行,她不能再一次失去父亲! 梅雪溪咬牙压下喉间酸苦,起身跑回军区,踉跄奔向顾应辰的办公室。 当看到正在看训练文件的男人,她像是找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应辰,我爸被红卫兵抓了,你救救他好不好?” 顾应辰拧着眉:“他偷藏戏服和戏本的事现在人尽皆知,你让我怎么救?” 这句话直接堵的梅雪溪一噎,急红了的眼眶浮起片雾气。 但她还是不死心,眼巴巴祈求:“那能不能让他们不要折磨我爸,他得了癌症,经不住他们的批斗了……” 顾应辰仍旧绷着脸,没有任何松动:“梅雪溪,你别再胡闹了行不行!” 闻言,梅雪溪心猛然一抽,疼的她白了脸。 在他眼里,她无论做什么都是胡闹,都是没道理的吗? 恍惚间,上辈子的所有又在梅雪溪脑子里重现。 爱不得,分骨肉,匆匆一生却经历了世间所有的悲凉,难道重生后又要去经历那一切? 梅雪溪凝着面前自己两辈子都割舍不下的男人,血丝从攥紧的掌心渗出。 ‘咚!’ 一声闷响,在顾应辰错愕的目光中,她重重跪了下去,哑声道:“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你是为了报答我爸的救命之恩,才不得已娶了我,我也知道你爱的人一直是周洁……” “只要你能救我爸,哪怕让他好好撑过这一年,我立刻去机关处申请离婚,一辈子不出现在你和周洁面前。” 梅雪溪仰头望着他,目光聚集着无尽的卑微:“顾应辰,我求你。” 在这场错误的婚姻中,她彻底认输了。 重来一世,所有的希望都一点点破灭,她什么都不要了…… 顾应辰无声压下胸口莫名的沉闷,黑着脸要把梅雪溪拉起来。 只是刚伸出手,警卫员就来了。 警卫员敬了礼,凝重的目光最后落在梅雪溪身上。 “团长,刚从公社那儿得到消息,嫂子的父亲在牛棚撞墙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