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和顾辞进完香,相携去后山游玩,林秋姝没有再跟着。
等他们走后,他独自走进太清宫正殿,召来方才的道童问话。 “善信想要灵符?” 道童神色恭谨,在前方带路,领着林秋姝往侧殿去,“这灵符是真人亲画,又在三清天尊前供奉过。善信需添些香火,四十九天后来取。” 林秋姝顿住脚步,“立时没有吗?我可以多添香火。” 他神色冷郁,下颚紧绷,浑身都散发着威压,皱眉盯着面前道童。 小道童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哆哆嗦嗦解释,“不,不行。这灵符是观主张真人亲画,还需,需要供奉四十九日,才灵验。现在,没有。” 所以,前世他弄丢的,不止是一张符纸,还有他不知道的心意。 林秋姝收回视线,冷淡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小道童直到他走远,确定不会再回来,才敢拉着师兄抱怨,“太吓人了,那个人长得那么好看,可盯着你看时,像是要吃人。” 师兄见师弟当真吓得不轻,安慰道,“那位善信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心,好了,别多想了,今日人多,快去忙吧。” 小道童撇了撇嘴。 他没跟师兄说,方才那男子站在殿外,盯着一位女善信看了许久,他全都看在眼里。 那位女善信人长得特别美,性格又温柔。他虽是出家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再怎么样,人家女善信身边都有一位男善信了,同样玉树临风,气派不凡,两个人站在一处特别般配。 小道童偷偷想,换做他是那位女善信,他也不选刚才那个凶人! …… 顾辞送念兮回家。 一路上他都走的很慢。他希望能跟念兮呆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到了仪桥街温府门口,顾辞没话找话,“腿还疼不疼?” 念兮今天到底是骑了马。不过不是踏雪,而是顾辞的马。顾辞见她纠结害怕又向往,便牵着马缰,带她走了一圈。 念兮摇头,“不疼。” “那……你想吃什么?午膳见你吃得不多,我去如意斋给你带品老鸭汤盅怎么样?” “不用,家里有晚膳。” “那你明日想吃什么,我下值后给你带?” 念兮无奈一笑。 其实在外面一天,她已经有些倦了。可顾辞不一样,他有使不完的气力,热烈,躁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鲜活的炙热气息。 那是一种念兮无法抗拒的,年青蓬勃的力量。 于是她对顾辞勾勾手指,小声道,“跟我来。” 顾辞被她带到温府开在左侧的一个角门。守门的李婆子见到自家大小姐,忙不迭将门打开。 念兮指着顾辞,对王婆子道,“以后他若来,你只管去后院寻我。” 这阵子顾辞来的勤,王婆子一个粗使婆子,也知道这是温府的未来姑爷。小年轻正在热头上,想偷偷见一面,这也没什么。 是以王婆子忙不迭的应下。 顾辞不明就里,直到念兮引着他进去。见门内是个不大的花园,走过花园,是进内院的垂花门,他才明白念兮的意思。 “我哥哥定然回来了。” 念兮打趣道,“他若见到你,晚饭怕都进不香,好歹先放过他,叫他过了明日殿试这一关罢。” “往后你若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花园里等我。王婆子的小女儿在我房里当值,不碍地。” 顾辞感觉这一天美好得像是梦境。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念兮抢先道,“今日不许!” 顾辞一楞。 念兮笑着再次开口,声音软糯糯,带着少女的娇俏与柔软,“我脚都走痛了,要回去歇着。” 念兮在同他撒娇。 顾辞此刻除了傻笑点头,再给不出别的反应。 他一直觉得自己喜欢念兮,要比念兮喜欢自己多得多。 念兮大方、温柔,体贴、漂亮,在这一段关系里游刃有余,很多时候顾辞都觉得即便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对念兮来说也是一样。 她总是淡淡的。 但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 他是男子,付出多一些,也是应该,感情本就不是什么公平的事情。 念兮的回应,每一次都是惊喜。叫他细细品味,感动不已。 顾辞上前一步,拾起念兮的手轻握在掌心,一双凤目亮得耀眼,“你先进去,等你走了我便走。” 念兮笑了一下,带着两个侍女朝内院走去。走到垂花门口回头,顾辞果真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伸手猛挥几下,露出一排白牙,念兮也跟着一起笑。又看了他几眼,这才进了内院。 梳洗后换身了家常半旧的衣裙,念兮去了正院请安。 李氏看着女儿瓷白如玉的小脸,笑问道,“今天玩得可好?” 念兮诚实点头。与顾辞在一起,她有种自由舒服的感觉,很放松,很愉快。 李氏笑容加深,“那你喜欢顾家六郎吗?” 念兮隐约猜到阿娘用意,迟疑地点点头。 李氏不再兜圈子,笑道,“我已与王夫人通过气,只等镇国公来信后,他们家便上门提亲!” “我素日里还担心他家是武将,怕日后会上战场,可王夫人说了,他家已有三个男人在北境,他家小六这辈子决计不会上前线。” 李氏笑叹,“阿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想你能嫁个好人家。顾家虽是高门,可我冷眼瞧着,顾辞不是那等日日眠花卧柳的膏粱子弟。且能看出,他对你是一片真心……” 李氏对于顾辞与这门亲事,是越看越满意,可念兮的心,却慢慢沉下去。 婚姻—— 对这世上的女子来说,是保障、是承诺,是相守相许。 可于她来说,却是枷锁,是囚笼,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只想享受当下,从没考虑过将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太快乐,完全沉浸在顾辞给予的爱里,以至于忘记了这件事的前提,是父母的默许,和俗事的规则。 重生对于念兮来说,就像是一场美梦,叫她可以幻想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所以她放纵,甚至放肆。 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生命还有第二次机会。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享受当下,就是不想给这个梦留下遗憾。 可母亲的话就像一记警钟,叫她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而落地的,所作所为要付出责任。 要嫁给顾辞吗? 念兮在心里摇摇头。 如果她只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她会考虑同顾辞天长地久的在一起,企盼白头到老的美满。 可她经历过一段相顾无言的婚姻,那时的她比现在更热烈,更执着,结局却叫人无比失望。 念兮不肯相信一段爱能维系到天荒地老,她惧怕再次走近那座四四方方的囚牢,戴上名为妻子的枷锁。 她喜欢顾辞,但她更爱自己。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惊世骇俗,可现阶段,念兮不能接受与任何人缔结鸳盟。 “阿娘,其实我……” 念兮正想编个理由搪塞,丫鬟樱果悄悄掀帘进来,朝她使眼色。 樱果的娘便是守角门的王婆子。 念兮不由蹙眉,不是与顾辞说好叫他今日不要来寻她? “阿娘,我忽然想起来我今日去三清宫特意为您请的碧玺珠没拿,等我回去拿来。” 说完就要走。 李氏不疑有他,在身后笑骂道,“你打量我傻呢,一到正事你便打岔,取了珠子便给我回来。” 念兮匆匆出了正院,心里一片乱麻。 她后悔不该与顾辞那般亲近。 心下一时踌躇难定。 谁知走到小花园,等在此处的人,根本就不是顾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