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慰藉也消失了。
水泥厂家属院的房子很小,还背光,我常年睡在地毯上,见不到阳光。 因为睡在厨房,姑姑每天6点醒了,我都得提前收起我的“床”。 姑父每天晚上11点多回来,我得等他们睡了再铺上我的“床”。 长期睡眠不足,5岁的我就常挂着黑眼圈。 「晦气!」 「脏东西,离远点」 就连我盖的被子都黯然失色了,那是父母给我买的羽绒服,也是他们留给我的唯一的温暖。 已经看不清是黄色还是白色的羽绒服,我也记不清了。 每夜入睡时,我都好恨自己记不清这颜色,就连父母的长相也模糊了起来。 但是7岁生日那一天我看到他们了。 3 腊八节,北方冬日的夜晚,姑父像往常一样喝得伶仃大醉。 他没有找到姑姑,就把眼睛落在了我身上。 他摇摆着过来抓住我的头发,问我为什么不回自己家?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死?晦气!」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以往只是忽略我的存在,默认姑姑拿我撒气而已。 那也是我第一次被扔出门去,踉踉跄跄,我躺在家属院楼下的花池里,嘴里不自觉流着口水。 我感觉裤子好像湿了。 寒风凛冽,好冷,我看到了父母在向我招手。 耳边传来了妈妈给我讲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以前觉得小女孩好可怜,可是现在我好羡慕她,她还有火柴可以照亮天空,我的周围只有死寂一样的黑。 那个夜晚,闭上眼睛,我以为我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 姑姑回来,把我捡回家了。 我死了,抚恤金就没有了。 「要不去医院吧,人都差点硬了。」 「去个屁,贱骨头哪那么多事,吹风机吹一吹就好了。」 我感觉头上好烫,吹风机的热气硬是吹散了身体里散出的烧热。 「姑姑,我死了吗?」 她神色紧张了一下:「呸!别说不吉利的话,不然撕烂你的嘴。」 姑姑摸了一下我的头,烫手。 我又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柔软的床上。 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但能睡在床上应该是爸爸妈妈在天上保佑我吧。 「生病真好啊,可以躺在大床上,喝热热的药,虽然药是苦的,但是好暖和。」 为了省钱,姑姑还是没有送我去医院。 我的耳朵听不太清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听清。 4 「好了就别装了,起来做饭,贱胚子。」 姑姑的声音变小了,含糊不清。 但是看着她站在床边嘴动着,我就不敢躺了。 餐桌上的蛋炒饭鲜黄色,我直咽口水,肚子不争气得叫着。 姑姑瞪了我一眼,没说话,这意思是我可以吃。 我狼吞虎咽,被噎得厉害。 弟弟看着我在餐桌上吃饭,跑过来用玩具枪打我,「不准,坏,贱。」 「宝宝!不可以说脏话!」 后来我才知道,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会教自己的孩子从善。 我不再喜欢弟弟了,我把不能上学的原因都归咎于照顾他。 8岁,做饭的时候又被烫了,烫伤比衣架抽的伤更难忍。 又痒又痛,我在电视上看到可以用牙膏涂抹烫伤的地方。 挤牙膏的时候被姑父看到后得到一巴掌。 看着他嘴在耳边一张一合,狰狞的面目,我庆幸自己听不清楚。 好在社区的人上门嘀嘀咕咕,我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先是查了我身上的伤,而后和姑姑姑父说了一阵话。 乘着国家教育政策,我得知可以免费上学了。 「她去上学谁干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