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我缓缓推开了门。 偌大的仓库里,唯有一个浑身血肉模糊的人。 我从未想过,再见刘叔会是这样的场景。 安静的仓库里,只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刘叔听见声音,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我,他极为勉强的勾出一个笑。 “宋柯安,你来了。” 这一刻,我只想冲过去,抱着他走出这座仓库,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将他送回安宁之地。 而重重叠叠的回忆,更是跨越时空狠狠撞向我。 十二岁时,他牵着我的手,笑容爽朗。 “老宋,你可是真让我知道了什么叫‘虎父无犬女’啊!” 二十岁时,他站在我面前,眼眶通红。 “宋柯安,于2024年5月18号,承袭宋定稷警号:0925756。” 而如今,他面目全非的被绑在那里,身下汇聚着一滩血,缓缓闭上了眼,声音低哑。 “柯安……我去下头见到你爸,会告诉他……你没有辱没他的功绩。” 血丝爬上我眼底的每一寸,可我此时此刻,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我知道,在离这件仓库不远的地方,付闻野一定会盯着我。 我颤着手,将枪口抵上他的胸膛,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碎裂的血肉。 “刘叔,一路……走好!” 砰! 枪响之后,我死死盯着他猛然垂下的头,重重跪倒在他身前。 而下一刻,仓库门口响起鼓掌声。 付闻野大笑着走进来:“宋柯安,干得漂亮!对你亦师亦父的人,你说杀就杀!” 我转头,却对上一个冰冷的枪口。 付闻野笑容冰冷。 “那现在来告诉我,这条发给沈君行的加密短信,是什么意思?” 第7章 我盯着他的手机,来不及想那么多,忽然惨笑出声。 “付闻野,在你眼里,我杀了我视作父亲的人,却抵不过一条无关紧要的短信?” 我用力抵住枪口,抬眼紧盯着他。 “你手下能用的人那么多,怎么会解析不出这条短信的意思?” 我终于放任自己落下泪来:“可你不信我,我就算解释再多,又能怎样……” 我的泪,一滴滴落在地上,跟那汪血混在一起,无助到了极点。 卧底第二要务:善于心理博弈。 付闻野冷冷看着我,半晌,挪开了枪口。 “宋柯安,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不介意弄死你,以及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我在意的人…… 我朝他缓缓笑开:“付闻野,事到如今,我在意的人,只有你了。” 而其他人,只会唾弃我的在意! 说完这句话,我再也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是熟悉的北欧风格卧室。 我眨了下眼,意外发现背部的伤竟不那么疼了。 我不由发怔。 这时,门被推开,方医生走了进来,朝我笑笑。 “宋柯安,我就说付总心疼你,国外最新研制的止痛药都给你用上了。” 我闭了闭眼:“我睡了多久?” “两天一夜,对了,你可以看看这两天的新闻,挺有趣的。” 我心里一颤,等他放下东西出去后,我点开了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沈君行的十七个未接来电。 以及一条触目惊心的短信—— 【宋柯安,总有一天,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盯着那条短信,我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沈君行,我早已身处地狱了。 退出去后,我又点开了新闻快讯。 最新一则消息,是一场葬礼。 【退役警探离奇死亡,疑似仇杀】 讯息的下方,配着一张图。 刘叔身穿警服的黑白讣照,深深刺进我眼里。 许久,我才按灭屏幕,起身朝外走去。 楼下,付闻野正坐在沙发上,神态慵懒。 听见声音,他朝我看来,眼里浮现笑意:“醒了?” 他顿了顿:“那条短信,我找人弄出来了,宋柯安,你做得很好。” 我脚步一顿,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整整三年四个月零六天,我终于获得了付闻野的全部信任。 原本发给沈君行的那条短信,我是真的想提醒他。 可最终,我半点手脚都没做,只有一句话。 【沈君行,等看着你所爱之人一个个离开,你还会说我是错的吗?】 付闻野站起身来:“我这次是真的要去国外一个星期,国内的事,你来决定。” 我心尖不由颤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付闻野,却见他什么都没再说,急匆匆出了门。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点点攥紧了手。 在别墅养了两天伤,确定付闻野是真的离开后,我才走出了庄园。 这两天,无论我睁眼还是闭眼,刘叔死去的那一刻都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我买了一束白雏菊,直奔墓园而去。 这片墓园,是每一个为信仰而牺牲的人的最终归宿。 我如同幽灵穿梭在墓碑之间,眼前晃过一张张笑脸,或陌生,或熟悉。 终于找到了刘叔的墓。 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君行。 他站在那里,看到我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宋柯安,你还敢来!” 我禁不住后撤一步,瞬间捏紧了手中的花束。 可下一刻,沈君行大步靠近,夺过那束花,狠狠砸在地上。 坚硬的花枝在我脚踝上划过刺痛痕迹。 沈君行用力掐住我的肩膀,疼的我脸色发白。 “宋柯安,你有空假惺惺的在这里演戏,不如去看看你妈!” 我猛然睁大眼睛,颤声问:“她怎么了?” 沈君行一字一顿,带着我无法承受的力度。 “她等了你三年,等到的却是你背叛的消息,所以她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第8章 沈君行的话让我几乎站不住脚。 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 “不会的,这些年我没有回去看过她,她怎么可能知道——” “别碰我!”沈君行狠狠甩开我的手,满脸冰冷。 “刘队跟你家的关系有多好需要我提醒你吗?他死了,你妈怎么会不去参加葬礼?” 他黑色的瞳仁里映出我茫然无措的脸,话语却更加残忍。 “可宋柯安,因为你,你妈受了多少委屈,你想过吗?”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我拼命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在沈君行泄出丝毫破绽。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着牙逼自己转身就走。 上车后,我拿出手机,点了好几下才点到我妈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却没有声音。 我终于忍不住溢出一丝哭腔:“妈,你现在在哪里?” 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是病人家属吗?赶紧过来市三医院,病人情况不容乐观!” 惶然一瞬间填满我的心扉。 市三医院,我站在病房门口,医生遗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趁她还有意识,再进去陪陪她吧……” 我脚上像挂着千斤重石,挪进了病房,愣愣看着病床上呼吸微弱的女人。 才三年,曾被我爸养的如娇花般的人,现在已经两鬓斑白,眼角周围层层。 迎着她迟钝浑浊的眼睛,我重重在病床边跪了下去:“妈!”6 这一声像是震回了她的思绪,她眼里清明些许,慢慢扯开唇角。 “崽……” 熟悉的称呼让我泪如泉涌,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妈,我回来了,以后我都陪着您!” 那双枯瘦的手动了动,说话声都艰难。 “家里的抽屉里,我求了符……保平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