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姑娘!”为首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拱手,面上带着和善的笑,眼中却不见丝毫恭敬:“我家老爷听说姑娘今日于平兴桥上救了我家小姐,特命小的来请姑娘入尚书府吃顿便饭以表感谢!”
杜思薇敛去眸底阴郁,视线扫过围着自己的一众小厮,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中年男子脸上,软声解释道:“我今日的确去过平兴桥,可我只在上面瞧见一少年惊马,且出手救人的并非是我,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位便是我家小姐,当时姑娘虽未来得及出手,可我家小姐看得出来,周公子出手乃是因为姑娘,故要小的来请姑娘!”中年男子言罢,稍稍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姑娘,请上马车!” 杜思薇看了眼半丈开外的马车,眉头微微皱起,揣着明白装糊涂:“尚书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今日与周公子有约在身,实在不方便,还望您代为转达!” “我家老爷对姑娘的善举十分感激,吩咐小的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到姑娘!”中年男子话音方落,包围圈瞬间收缩。 “你的意思是,若我不肯同你走,你便准备用强?”杜思薇沉下脸,厉声道:“你们可知,今日与我同行的除了周灿生周公子,还有安王世子江绪风!” 有意思,真有意思,今日她既出手帮了假千金杜文茵一把,又没在这具身子的亲生爹娘面前失了名节,可换来的,依旧是冷漠和轻视。 “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杜姑娘见谅!”中年男子敦和一笑,冲左右一摆手:“请杜姑娘上马车!” 六双手齐齐朝杜思薇抓去,她不躲不闪,就这么静静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齿轮滚动到她改变前的轨迹。 她这具身子纤纤弱质,根本不是一群男人的对手,加之马车就停在半丈开外,格挡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她便是挣扎呼救,也激不起水花,倒不如由着对方动作,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就在几双手要落在杜思薇身上的瞬间,数十片桃花瓣自她身侧飞过,猛扎在一众家丁身上。 “啊!” “啊!” 惨叫声四起,惊得路过百姓纷纷散开。 中年男子面上亦擦过一片花瓣,面皮被薄薄的桃花花瓣割开,鲜血缓缓渗出。 他猛然捂住受伤的右脸,恶狠狠地朝花瓣飞来的方向瞪去:“何人敢搅扰尚书府办事……” 话音未落,待看清来人的面目,他面上怒气瞬间褪去,恭恭敬敬拱手施以一礼:“小的无意冒犯,还请江世子恕罪!” 闻言,杜思薇猛然回首,就将江世子与周公子并肩朝自己行来。 周公子手捧一大捧花束,上面突兀地凸起几根花枝,江世子则手握一支秃了的桃枝,显然,方才是江世子动的手,武器则是她送周公子的花束。 杜思薇心下大喜,故作惊慌地朝二人扑去:“周公子,江世子,救命!” 周灿生顺势将人护在身后,满脸关心道:“你没事吧?” “他们要掳劫我!”杜思薇伸手指向为首的中年男子,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鸟雀。 “哦?”江绪风把玩着手中秃了的桃枝,目光淡淡扫过中年男子,凉声道:“这便是张管事口中尚书府办的事?” 张管事面色骤变,急忙解释道:“杜姑娘今日出手救了我家大小姐,我家老爷特命小的来请杜姑娘进尚书府吃顿便饭。” “你胡说!”杜思薇瞪圆一双桃花眼,做出一副又气又怕的模样:“我与周公子今日在平兴桥上救下的分明是位公子,且出手救人的是周公子,我虽有救人之意,却并未能及时赶上!” “此事我同你们解释过,且明明白白告诉了你们,我今日乃是与周公子同游,可你们非要将我带走,分明是图谋不轨!” 说到这,她轻轻扯了扯周公子的衣袖,用不大的音量道:“周公子,你要为我做主啊,你忘了今日平兴桥上那位公子看我的奇怪眼神吗?” 她音量不大,可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周遭又实在太安静,是以叫在场众人听了个真切。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带着满满的鄙夷。 “我算是看明白了,是那尚书府的公子瞧上了这位姑娘,想当街抢人呢!” “啧,真够不要脸的,救人还救出罪过来了!” “可不是吗,真恶心,亏得我以前还信了坊间传闻,尚书家的公子哪是什么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分明是假脸假皮的奸诈小人!” 眼看自家少爷声名受损,张管事登时脸色铁青:“杜姑娘,我家公子可是你的……” 话音就此戛然,他暗暗咬牙,恨恨道:“姑娘莫要污我家公子的名声,我家二位公子周公子都是见过的,不信你问周公子!” 闻言,杜思薇朝周灿生投去问询的目光,眼中带着几分求助意味。 “尚书府的二位公子我的确见过,只是时间久远,记不太清模样了,若是记得,今日在平兴桥上也不会认不出!”周灿生薄唇轻启,算是印证了杜思薇的说辞。 闻言,张管事身形一晃,骤然瞪大双眸:“你……” “聒噪!”江绪风不耐烦地一甩手,将手中桃枝投入男子口中,成功地堵住了对方的嘴:“给我打!” 声落,几道人影不知从何处窜出,对着尚书府的下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江绪风也不管在场百姓如何议论,只冷声吩咐道:“打完之后,丢尚书府里去,顺带转告尚书大人,今日未时前来茶陵酒楼,将此事同本世子解释清楚,否则,本世子不介意替他管教二位公子!” “好!” 不知是谁发出一阵喝彩,很快,围观百姓纷纷鼓起掌来。 杜思薇惊诧地看向江绪风,却见对方转身,施施然离去。 “走吧!”周灿生朝少女挤挤眼睛,迈着大步跟上表兄步调。 杜思薇回首看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杜家下人,旋即小跑着跟上二人。 “江世子,谢谢你!” 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做贼一般,生怕叫周围人听见。 闻言,江绪风步伐微微一顿,幽幽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言罢,他抬脚跨入茶陵酒楼。 杜思薇面露迷茫,不自觉看向身侧的周公子:“周公子,江世子此言何意?” 是她道谢的方式不对,还是她方才的言行出了岔子? “哦,他的意思是,没想到你那么笨,会被一个小丫头骗了去!”周灿生解释道。 “我……”杜思薇一梗,表情颇为无语:“骗局很明显吗?为何你一早不提醒我?” 周灿生耸了耸肩,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也没发现!” “你的意思是,是江世子发现不对,特意带你寻来的?”杜思薇有些讶异,忍不住看向男子挺拔如松柏的背影。 “是的!”周灿生点头,见少女面色不对,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我知道你很感动,也知道我表兄很厉害,但你千万别因此倾心于他,他截至目前还是不近女色的状态,你若因倾心于他言行举止失了分寸,我可没办法帮你!” “你想什么呢?”杜思薇横了男子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道:“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抱好江世子的大腿,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说得轻巧,可此话落在周灿生耳中,却犹如巨石投湖,掀起万丈波澜。 周灿生定定看了少女半响,在对方侧首看来之际郑重道:“若你生父生母家当真是龙潭虎穴,不若不去闯了,我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他瞧着张管事方才的反应,分明已经知晓了杜姑娘的身份,可面上竟是不见半分对主子的敬重,足可见杜尚书对杜姑娘的态度。 那样的家,真有回去的必要吗? 闻言,杜思薇先是一诧,继而高高翘起唇角:“周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比起逃避问题,我更愿意迎难而上!” 原本她只想保命,可现下,她更想为可怜的原主讨回一份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