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期虽很想处置她,但静安公主毕竟是皇亲国戚,她的罪,最终仍要由皇帝来定。 卫雍的目光始终落在谢凝烟身上,他松开手,脚步微动想要朝她走去。 “凝烟……” 然而方才一直静默不语的公主,倏然死死拽着卫雍握住发钗的手,朝她心口刺去! “卫雍,我要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记我!” 卫雍心下大骇,千钧一发之际,抬手紧紧攥住发钗长柄处,手腕翻转将发钗甩了出去。 公主顿时揪住他衣襟,嘶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不是想我死吗?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她双目猩红,质问道。 卫雍冷然垂眸,连语气都很淡:“就这么让你死了,未免太便宜了,殿下。” “卫雍,如果没有谢凝烟,如果我没有做任何事,你会不会……会不会爱我?” 她抬眼看向卫雍,自欺欺人般不死心地问着。 其实,与其说是五年前卫雍凯旋而归时的痴心相许。 倒不如说,早在幼时,卫雍随父进宫的那天,她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本想等卫雍功成名就那天,向皇兄请旨赐婚,却不想竟出了谢凝烟这个变故。 卫雍的视线毫无留恋地从她身上移开,冷冷吐出两个字:“不会。” 她眸中的光瞬间一点点暗淡下去。 她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她高傲地瞥开侍卫的手,主动上了马车,进宫请罪。 卫雍撑着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眼前的视线模糊发暗,唯有谢凝烟所在的地方,尚有一丝明亮。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便脚下一软,再无力支撑般栽倒下去。 …… 卫雍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连动一动手指都牵动着四肢百骸的痛意。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谢凝烟熟悉的清雅眉眼。 见她起身,卫雍以为她又要离开,当即慌了心神,猛然抬手握住她手腕,颤抖而无力。 甚至顾不及身上细密的疼痛。 “凝烟……别走,别离开我……”他声音干涩,话语中竟带着他从未有过的哀求。 谢凝烟垂眸,他手上其实并未恢复多少力气,因此她稍一用力便将手抽出。 她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我暂时不走,你先把药喝了。” 但她越是如此,卫雍心中便越是不安。 他不由得想起钟楚期那日果断决绝地赴死,那时候的谢凝烟,情绪近乎崩溃。 和现在面对他时的平静,完全不同。 从前他对谢凝烟的漠视冷淡,如今尽数回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面对心上人的冷漠态度时,心里究竟有多难受。 “凝烟,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第34章 谢凝烟端来药碗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搅动着汤药。 “从前或许怪过,但现在没有了。”她声音平淡,好似已全不在意。 卫雍却感到心里莫名一空。 谢凝烟越不在意,就意味着感情上他们便离得越远。 “喝药吧,你伤得有些重。”她将药碗递给卫雍。 卫雍顿了顿,伸手接过,极力维持着平稳。 他感到有些恍惚,眼前的谢凝烟,身影依稀和从前重叠。 眼中却再无从前的温柔爱意,甚至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不多。 汤药入喉,难捱的苦味让他清醒。 这已不再是从前了。 他也这才注意到,屋内的陈设显然并非是在国公府。 似是看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疑惑。 谢凝烟的声音轻轻响起:“这是汝南王府,你手腕上的伤,医师每日会来为你换药。” 卫雍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凝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即便包扎过后,仍然隐隐有殷红透出。 医师来为他诊治时,乍一看都倒吸凉气:“怎划伤得如此之深?再偏一寸重一分,可就要伤及筋脉了。” 起初谢凝烟原以为是静安公主对卫雍所用的折磨,但现在看来,倒像是他自己动的手。 “若是你还想提枪练剑的话,还是好好将养。”她又补充了一句。 卫雍垂着眸,思虑不明,他从怀中取出从静安公主手上拿回的那枚玉佩,手仍微微发颤。 “你的玉佩……”他的声音沙哑,口中药的苦味似乎还未散去。 谢凝烟平淡的眼眸顿时有了起伏,惊诧道:“怎么会在这里?” 当时玉佩不见后,钟楚期虽然当即便派人去寻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她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这枚玉佩,不慎落在静安公主手上,我替你……拿回来了。” 他看向手中温润通透的白玉佩,神情有些落寞。 曾经这枚玉佩被谢凝烟亲手珍重地送到他手上,却因为他一时之气犯下的糊涂账,从此这玉佩便再也不属于他了。 他更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枚玉佩,却是在静安公主手上。 单听她一面之词说谢凝烟已死,他不会信,但当从她手中看到这枚玉佩时,他的理智便在一瞬间全失。 谢凝烟接过玉佩,与他说话时的声音也终于多了点情绪:“多谢你。” “凝烟,你我何至于如此生疏?”卫雍抿着唇角,眸色深沉。 他们也曾经耳鬓厮磨,是众人艳羡的结发夫妻,亲密无间。 若非这一切变故,他本该有个相爱的妻子,彼此相濡以沫,携手共白头。 可现在明明彼此就在眼前,却落得如此生疏的地步。 他怀着一丝希冀道:“母亲如今已回祖宅颐养天年,再没有人可以刁难你,从此只我们两个人……” 谢凝烟淡淡打断他:“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会再回到过去了,卫雍。” 她垂着眸,看不清眼底情绪,起身嘱咐道:“你且好好休息。” 卫雍抬手,只来得及抓住她袖摆一角,指尖用力到泛白:“凝烟,你难道要留在汝南王府,做他的汝南王妃?” “我只是王府管事,仅此而已。” 谢凝烟的声音轻轻响起,也落在了伫立门口的钟楚期耳中。 第35章 卫雍不明白,为何谢凝烟宁愿在汝南王府中做一个小小的管事,也不愿做回国公夫人。 “难道做国公夫人,不比在这做一个区区管事好?” 谢凝烟垂眸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我志不在此,更不想一生委顿在这宅院之中。” 她道:“当初嫁给你,做这国公夫人,全然只因为爱你。” 甚至因为他,放弃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机会,想要陪他白头到老,只可惜命运总是弄人。 她爱一个人时,全力以赴,倾尽所有,但不爱一个人时,亦是无法动摇半分。 卫雍眸光微动,却又听她继续说道。 “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卫雍,人只有一次真心,过去的一切都在那一天终止,无论爱与憎,都到此为止了。” 谢凝烟说这话时,带着释怀之后的平静。 卫雍眸中的光亮随着她的一字一句,一点点黯淡下去。 “是吗?”他喃喃道,眼底浮现出深深的嘲弄,一点点颓然松开了手。 随即像是看到什么,面色一顿。 谢凝烟察觉他神色异样,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时,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红色衣角消失在门外。 不知为何,她的心蓦地一沉。 反应过来时,已经抬腿追了出去。 然而她追出房门时,钟楚期早已经没了身影。 她不知钟楚期在那停驻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只是她抚上心口,莫名也感到一阵酸涩。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熟悉的低沉嗓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谢凝烟猛然回身。 几乎快要撞进身后之人的怀中,钟楚期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半张遮面下的唇角噙着笑。 那双妖冶多情的眼眸隔着遮面与她对视,依旧仿佛山中蛊惑人心的妖怪,摄人心魄。 谢凝烟呼吸都轻了一瞬,她不自觉退后半步。 钟楚期却紧跟着迈进一步。 于是两人之间始终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谢凝烟仍能闻到他锦衣上淡淡的清香。 他整个人立在身前,根本看不出情绪,好似刚才谢凝烟看到的那抹衣角都只是她的错觉。 “你都听到了?”她声音干涩,干巴巴地问道。 钟楚期扇柄抵唇,微微颔首。 谢凝烟深吸了一口气,垂首避开他的视线,莫名感到一阵难言。 钟楚期却比她先开口:“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谢凝烟骤然抬头,正撞进他浓黑近墨的眸中。 她自穿来这个世界,嫁给卫雍后,服侍婆母,执掌中馈,大多数时候,都在下意识考虑和在意着他人看法。 因此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