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雨势虽小了不少,但窗外仍是淅沥沥的雨声。
寂静的雨夜里,苏念商在窗边坐了许久,脑海中来回浮现了昨日周序的话【你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答案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巫雨这个小山村,这不现实。 逃避虽可耻,但是有用。 至少如果不是在这遇到了周序,她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 因为神庙位于巫雨村的上方,她所住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山脚下,那些明亮的灯光从一幢一幢房子里透出来。 她从楼上缓步下来,走到了一楼的厨房,神庙的厨房,没有天然气,没有电磁炉,要依靠传统的柴火,把食物煮熟。 苏念商从前就极少下厨,更不用说使用传统的厨房了,她是来到巫雨后,在江无言的指导之下,才学会了生火这项技能。 她颇为艰难的把火生起来,随后在锅里加了一些水,正在她准备把面条时放进锅内的时候,有个黑影映入了她的眼帘,随后屋内的灯光咔嚓一声,黑掉了。 透过炉火内的微弱暖光,苏念商模糊的看见了对方的身影,来人是个40来岁的男子,左脸的一侧有刀疤。 这个男子不断地往室内走来,窗外是一片漆黑,摇曳的树枝带来了沙tຊ沙的响声。 雨仍然在一直的下,男人不断地逼近,但始终一言不发,没有说明来意。 面对危险,苏念商的脑子出奇地冷静,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巫雨村的,如果他来自海城,如果他是前几个月,自己经历车祸的执行者之一,那么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这样一个漆黑雨夜,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方要干点什么,真的再适合不过。 察觉到危险对象在不断靠近,苏念商缓缓的后退,而这个黑影正一步一步不断地向她逼近。 此时,一道刺破黑暗的手电筒,穿过窗户,照进了屋内,察觉到门外有人来后,黑影的脚步顿了顿。 “苏念商,你在里面吗?”周序的声音,透过雨帘传进屋内。 不确定眼前的人具体带了什么工具,苏常念并没有回答,但从对方听到来人后,犹豫不定的神情,她断定来人是个生手,不是穷凶恶极之人。 苏念商轻声问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不管怎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序就从另一个门口快步走了进来,来到了她的身旁,周序的到来让她放松了不少。 周虚看了一眼苏念商,显然她并不认识面前的男人,他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开口问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面前的男人慌张的后退了一步,边走边用手比划着什么,看对方的样子,应该是不会说话,但她并不懂手语,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的女儿发烧了,他来这里找一些草药。”周序从对方的比划中,看出了他的意思。 苏念商的心中有些震惊,没想到周序居然懂手语,但面色上不显露分毫。 神庙里有很多特制的草药,有几次村民前来求药,她遇到过几次,她引领刀疤男到放置草药的地方。 刀疤男拿了草药,离开后,苏念商觉得这个男子,并不是来拿草药那么简单,周序来之前,她明显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慌张的心情。 虽然深夜,一个父亲为女儿求药,心情自然迫切,慌张是在所难免,但她直觉没那么简单。 “你怎么会来?”她看向一旁的周序道。 “停电了,给你拿手电筒。”周序地视线停留在了一旁的面条上。 因为停电,虽然有照明的工具在,但灯光的亮度并不高,在视觉上,并不能看清这个面的卖相,但空气里传来的烧焦味,证明了这个面不能吃了。 这会儿,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且没有停歇的意思,两人在这个不算小的厨房内,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 “抱歉。我昨晚不该和你说那样的话。”周序开口道:“想干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作为旁观者,我不该这么说。” 他当时只是有点担心她的状态,出院后,就直接消失了,整个海城都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但其实你也没说错什么,我确实不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苏念商没想到周序居然会为昨晚的事情道歉,笑容中有几分释然与无谓。 没想到这位周大总裁还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帮你重新煮个面吧。”周序说完后,就把锅里烧糊的面条,舀了出来。 于是两人再一次煮起了面条,这一次是周序主厨,她在一旁负责烧火。 周序的动作看起来并不熟练,看了半天的包装上的食用方法后,才开始煮面,折腾了近十分钟后,两碗面条才煮好,端上了餐桌。 两人面对面地端坐着,看着面前这两碗卖相一般的苗条,彼此都没有说话,直至吃了第一口。 “你觉得这个面的味道,如何?”苏念商轻笑了一声,问道。 “很一般。”周序给出了非常公正的回答,即使这个面是他自己做的,但味道确实不怎样。 “看来我们的厨艺,不相上下。”这个面,有点过于软烂了,且最初水加得有点少,煮到一半的时候,再加的水。 出锅前,她就预料到了,周序的厨艺,好不了哪里去。 周序的厨艺差,苏念商并不意外,恒生集团的CEO,又不是要去当厨师,不需要有个好的厨艺。 听到苏念商揶揄地语气,周序笑着说道:“那你也只能凑合着吃了。” 这是他尽自己最大能力煮出来的了,他以前从没花时间在做饭上,或许以后需要在这方面,花点心思了,周序想。 “经常会有村民半夜来这拿草药?”想到刚刚的那个刀疤男,周序开口问道。 “偶尔吧。”苏念商若有所思的回答,随后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但我总觉得刚刚这个人,来得有点巧。” 苏念商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我多心了,可能得了受害妄想症了。” 这么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谁会对自己这么一个陌生人生了歹意呢,除了江无言外,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要说是对自己不利了。 “明天去问问吧。”周序说道:“不放心的话,还是查一下比较好,我和你一起去。” 翌日的清晨,大雨过后,巫雨村洁净如新,石板小路上,近乎一尘不染。 苏念商曾和江无言一起出来过,所以当地的村民,有些认识她,即使双方存在着语言隔阂,但当地的村民还是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极力邀请她和周序到家中吃饭。 巫雨村有当地的语言,年长的一辈,几乎都不认识汉字,也不会说汉语,但在江无言大力的发展下,现在的小朋友都出去外面上学,学了汉语。 所以在向小朋友多番打听之后,两人顺利来到了昨晚男人的家,此时男人外出干活,家中有一个近80的老母亲在做一些手工活,这家的女主人早年因病离世了。 室内有些昏暗,小姑娘此时正在靠近门口,光线较好的地方写作业。 小男生快步的走向小姑娘面前。 “叮当,你的作业要写完了吗?”小男生问道,两人是同班同学,所以他好奇叮当的作业写到哪了。 “快了,我还差2张数学试卷。”叮当回答道。 “听说你昨晚发烧了啊?严不严重?”小男生自顾自地和叮当说话。 “我没发烧啊。”叮当继续写作业,不是很想理会小男生。 “他们找你。”小男生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指着周序和苏念商说道。 叮当抬头看向两人,眼睛里满是疑惑。 “没事,你写作业吧,我们不打扰了。”苏念商回答, 她和周序对视了一眼后,就准备离开,恰巧,这时叮当的父亲回来了,也就是昨天的那个刀疤男。 刀疤男看着周序和苏念商两人离去的背影,久久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两人从叮当的家离开后,没有直接回神庙,在巫雨村的山脚下闲逛了一会。 “要不还是回海城吧?”周序开口说道:“这里不安全。” 周序对巫雨村的印象并不十分好,地处偏远,交通不便,而且电力不稳定,随时都可能断电,而且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不知何目的的刀疤男。 “人家的目的未必是我。”苏念商回答道:“平时神庙里,无言也会在。” “江无言是他们的玄师。”周序回答道:“按他们的信仰,不可能会对她做什么。” 巫雨村的玄师,是村民的精神信仰,代表了神的庇佑,在这个村落里,不可能有人敢对玄师心生不敬,更不要说是对玄师不利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会被神抛弃的。 但苏念商是个外来者,那就不一定了,在周序看来,如果有海城的人买通了村民,那她留在这里的危险性就大大提高了。 “再说吧。”苏念商回答道。 “江无言今天会回来,让她去问问。”周序坚持要把可能存在的危险解除。 “好。为了转移话题,苏念商询问起了周序:“你接下来准备去哪玩?” 巫雨村作为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海拔非常的高,雪山风情与热带风景都在这里并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旅游地。 “老傅说宛丘山的日落很好看,一起?”江无言回来之前,周序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神庙。 苏念商本不想和周序有过多的接触,但从昨晚到现在,周序帮了自己不少,此刻拒绝,显得不那么合适。 “好。”苏念商回答道。 回到神庙之后,对于刀疤男的事情,苏念商虽然仍有些疑惑,但或许是去了对方的家里,见了对方的女儿与母亲,她依稀觉得对方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宛丘山距离神庙有点距离,徒步上去,需要2个小时,所以午后没多久,两人就出发了。 许久没有运动,一路上她走走停停,周序始终都跟在了她的身后,没有催促,也没有抱怨。 走到了一块较为开阔的石头上后,她再一次停了下来,周序从背包中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了她。 “谢谢!”苏念商说道:“周总,现在后悔邀请我一起了吧?” 如果周序tຊ一个人,早就到了山顶了。 “那倒没有。”周序给自己也拿了瓶水,“一个人走得快,但两个人可以走得更远。” “我还以为周总欣赏的是独钓寒江雪或是一揽众山小的感觉呢。” 苏念商笑着说道,虽是在说景色,但也似在说某种人生的追求。 她对周序并不了解,但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 她多少能够感觉到,周序的性子颇为清冷,身上有股金钱与名利堆积下,睥睨红尘的厌世感,给人一种无须知己,也无须伴侣的感觉。 短暂的休息之后,两人来到了宛丘山顶,宛丘山下是一汪金灿的湖水。 这个湖泊叫做巫雨湖,头顶的云霞边缘已经慢慢变红,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没有说话,山顶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这是来巫雨村这么久,苏念商第一次来看日落。 周序站在她的不远处,蓝粉色浸染了整个天空,太阳的余晖落在山间,落在金色的湖面,也落在她的双瞳中,她的双眸反射出了日落的形状。 另一端的山峦,雪山被烧成了金红色, 夕阳的余晖,照在周序的侧脸,勾勒出高挺的鼻梁轮廓,苏念商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半晌。 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周序转过身。 “怎么了嘛?” 苏念商摇了摇头,说道:“就是突然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好久。” 周序的目光停留在漫天的云霞之中,显然眼前的美景也令他非常的放松。 “或许,我们真的认识好多年了。”他淡笑着说道。 刚刚回头的一瞬间,苏念商恍惚地觉得,自己与周序并非是见过多次,但仅是停留在表面客气寒暄的关系,两人更像是相识多年,一起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朝朝暮暮,日升日落,皆是自然的风景。 后来,周序离开后,苏念商又在巫雨,看过好多次日落,但没有一次日落,如这次的绚丽。 很多年后,她才意识到不同的不是宛丘的日落,而是身边看日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