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张津年还傻傻以为,像杜舒曼这样旧社会的保守女人,怕是会嫁了一个人就一条道走到黑。 他怕劝不动杜舒曼从自己身边离开,故而对她冷言冷语。 却从没想到,杜舒曼早已做好了赴死牺牲的觉悟。 张津年就这样静默地看向手中的信。 倏然一滴泪砸落,洇开了墨色。 直到墨色渐浓,天也黑了。 张津年才回到杜舒曼的卧房,屋内陈设依旧,只是人不在了。 整个卧室只有一张属于杜舒曼的照片。 他们俩没有结婚照。 当初成亲的时候,张津年抗拒包办婚姻,强调婚事一切从简。 如今看来,杜舒曼在这其中,又得受多少委屈。 张津年伸手摩挲着照片上杜舒曼那张熟悉的脸,门口却在此刻响起了一道娇俏的问询声。 “津年哥?一觉起来找不见你,怎么你在这啊?”叶若兰见到他便似柔弱无骨般贴了上来,嘴上依旧不饶人。 “这里多晦气啊……” “啪嗒”一声,张津年扣下相框,一张冷峻的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叶若兰向来养尊处优,谁也不放在眼里。 却唯独怕自己的父亲和此刻脸色阴沉的张津年。 “津年哥……你怎么了?” 叶若兰小心的拉了拉他,她不明白,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张津年对她的态度好像不似从前了。 而张津年此刻,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没耐心再陪她演下去了。 “你该不会是在为了那个小脚女人难过吧?”叶若兰猜测道:“生气了?” 为了计划最后的成功收尾,张津年不得不忍耐,嘴角勉强绷出一个算得上是笑的弧度来。 “她这种人还不值得我为她难过。” 他装似迷恋地伸手揽过几缕叶若兰的发丝,声音低哑。 “你先回叶公馆,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一切了。” 第13章 微雨纷纷,混乱割据的战火还是蔓延到了租界。 战火无情,即使是昔日纸醉金迷,繁华熙攘的沪城,此刻在炮火摧折下也已然变得满目疮痍。 再不复当年景象。 也就在这天,驻城司令携家眷弃城而逃。 整个沪城顿时陷入了水深火热,黑夜中,火光映亮了半边天,人人奔走逃亡,自顾不暇。 沪城,码头。 夜色如墨,江风凛冽。 轮船的汽笛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逃离这乱世最后的希望。 码头人头攒动,挤挤攘攘。 登船板上,张老夫人走在前面,不住回望着生活了一辈子的沪城。 她紧紧将小妹抱在怀里,担惊受怕地发颤。 小妹捂着耳朵,无助地看向张老夫人问:“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 沪城,冷雨淅沥。 张津年领着一队人马将叛逃的司令一行围剿在竹林中。 两方人马皆有死伤,张津年肩膀的旧伤复发,鲜血洇湿了肩上一角,张津年却仿若未觉。3 这比他预计的收网要快了太多。 一阵猛然的心悸袭来,刺得他难以呼吸。 他揪紧心口,平复良久,下意识往码头的方向望去。 一股强烈的不安顿时萦绕在他心头。 “少帅,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亲卫的声音响起,骤然拉回了他的思绪。 “传令下去。”张津年的声音冷冽,细雨压下他的长睫,敛眸时闪过一丝狠厉:“全力追剿,抓活的!” “是!” 亲卫得令迅速行动起来,不多时便将人团团围困住。 司令见此大势已去,刚想举枪自尽,便被张津年一枪打穿了手心,疼得快要晕过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还要活着赎罪。”张津年漠然开口。 叶若兰惊叫着,仓皇失措地看向张津年,眼泪霎时落了满脸。 “住手!张津年,你干什么!”叶若兰惊惶到语无伦次。 张津年却只是看着她,眸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爱意,唯有冷漠。 “你接近我,难道都是另有目的?”叶若兰红着眼紧盯着他,时至今日才恍然领悟。 “还是说,你是冲我父亲来的?” 张津年压下心头的不适,淡淡道:“是。” 叶若兰失控地质问:“张津年,我父亲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父亲在其位却不谋其政,思想腐化,四处搜刮民脂民膏,逼得多少人走投无路而死,又有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如今大敌当前,他却不战而退,弃城而逃,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张津年每说一字,叶若兰的脸色就愈发苍白一分。 “带走!”他冷着脸,沉声下令。 “张津年!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叶若兰凄厉嘶哑的喊叫被疾风骤雨裹挟而去,只余下无尽的愤恨与懊悔。 沪城,督军府。 张津年率军誓死相抗,一声撼地般巨响,炮火之下,硝烟久久不散,绝望笼罩着整座督军府。 张津年冷峻的脸上染着几道血迹,冷淡的眼眸中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锐利。 下一瞬,一道略显惊惶的声音骤然响起。 “少帅,督军府马上就要被围了,敌人的攻势太猛了,您要不还是先赶紧撤离吧?” 第14章 张津年蹙眉睨去,说话的人正是他一直较为信任的亲信。 “撤离?我什么时候有教过你们临阵逃脱!?” 张津年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坚定,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他环视四周,只见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无情。 然而在这绝望的境地中,他非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挺直了腰板,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津年的目光如炬,穿透了眼前的硝烟与火光,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 “我们身后是万千百姓的安宁,是这片土地的未来,岂能因一时之危便弃之不顾?我张津年,生为军人,死亦当为军人之魂,誓与督军府共存亡!”张津年的声音响彻云霄,穿透了炮火的轰鸣,传入了每一个战士的耳中。 亲信闻言,眼眶微红,却也瞬间挺直了脊梁,他深知少帅的脾性,更被这份大义所感染。 “是!属下愿随少帅死战到底,誓保城池不失!”周围的将士们闻言,也纷纷响应,士气在一瞬间被点燃,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屈与热血的气息。 战士们纷纷挺直了胸膛,眼中的恐惧被决绝所取代,他们知道,自己的领袖与他们同在,共同面对这生死存亡的关头。 就在这时,一名副官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似乎有紧急情况。6 “少帅,对方的增援部队已经逼近,我们的弹药即将耗尽,形势危急!”副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显然也被眼前的局势所震撼。 张津年闻言,眉头紧锁,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深知此刻更需冷静应对。 “传令下去,组织准备最后的冲锋!”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派人联系城内百姓,让他们做好疏散准备,尽量减少伤亡。 在这紧要关头,他心中却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炮火愈发猛烈,炮弹如同死神降临,不断在督军府周围爆炸,尘土飞扬,碎石横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