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的嗓门不小,刚才她的那句话十分有穿透力,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多售货员、顾客都在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瞧,等着看热闹。
那售货员被许宛棠气到不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她们售货员可是现在最吃香的工作之一,遇到紧俏货时,顾客都得巴结她,让她帮忙留着货,可眼前这个土妮子竟然这么跟她说话!她不生气才怪! 许宛棠见她气成这副模样,笑得更欢了,还偏偏用带着轻微笑意的那张脸蛋淡定地道,“我怎么说话的?我用嘴说的呀?难道你不是吗?” 许宛棠盯着对方被涂得通红通红的嘴唇子,又瞄了眼她的臀部,表情十分意味深长,“哦,可能你不是。” 售货员被气得跳脚,脸憋得通红,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我今天就不给你拿货了!你能怎么样?你个土包子肯定买不起!” 售货员干这行好几年了,自认为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的本事,一打眼就能看出来顾客有钱还是没钱,会买还是不会买。 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好看了点儿,身材也好看了点儿,但身上的那套衣服穿得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她身上那件衬衫还是好几年前的款式,颜色土灰土灰的,她妈干家务活都不稀罕穿了。 那女人脚下的鞋还是双有些磨损的布鞋,现在B市里赶时髦、购买力强的小姑娘穿的可都是锃亮的小皮鞋,这样一个土到家的女人,怎么能有钱买一条18块钱的裙子? 像是认定了许宛棠在大众脸充胖子,她涂得火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出言嘲讽道,“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兜里有多少钱就去买什么价格的东西,百货大楼不适合你。” 此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人看不惯售货员的做派,吐槽道,“这售货员也太傲慢了,我们顾客买东西,是来花钱的,还被这样瞧不起。” “售货员有什么牛的,归根结底不就是个卖货的吗?都是平头老百姓,她还比谁高一头咋的?” 也有不少捧售货员臭脚的,“售货员同志每天接待那么多的顾客多累呀,遇到那种肯定不会买、只试穿的顾客,售货员偷会儿懒很正常吧。” 也有一些高高在上,自觉高贵的顾客,“人家营业员又没说错,兜里没钱还跑来百货大楼装阔,要不要这么虚伪?” 许宛棠见营业员看向她的目光中更加鄙视,冷笑一声。 这样的人她上一世见多了,仗着自己卖的都是比较有档次的商品,便觉得她们也和商品一样有档次了,把人自动地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一点都不尊重人。 正当许宛棠要开口,打算让她知道天高地厚时,旁边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都干什么呢?营业员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围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诶呀!领导来了,快快快!快回去!” 不少看戏的营业员一溜烟地回到了岗位上。 这个年代的营业员和领导虽不是雇佣关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领导不像后世那样有开除员工的权力,也没办法扣员工的绩效,但营业员们还是怕领导干部的,毕竟这些领导都是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得罪了不好,而且谁会喜欢平白无故挨一顿骂呢? “怎么回事儿?”领导问道。 许宛棠刚要说话,就被大嗓门的红唇营业员抢了先,“领导,没啥事儿,就这位顾客不买东西,还总故意使唤我,让我来回拿衣服给她看,我提醒了一句,她就不愿意了。” 红唇营业员从刚才的暴躁母老虎瞬间化身为纯良小白兔,变脸速度让许宛棠都想给她竖一个大拇哥! 精彩,真是精彩! 短短几句话把她自己摘了个干净,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更让许宛棠敬佩。 许宛棠不怕她倒打一耙,周围有那么多顾客和售货员可以给她作证,她就不信黑的能说成白的。 可还不等许宛棠为自己正名,就见那位领导转过身,一脸惊喜地看着她,“您是……陆团长的妻子,许同志吧?” 那位领导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您能来我们百货大楼真是我们的荣幸。” 许宛棠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时间久远,她实在想不出她在哪里见过这人。 只见那位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领导此时却颇有些溜须拍马的意思,他笑眯眯地望着许宛棠,“您贵人多忘事,可能不记得我了,您和陆团长新婚来我们百货大楼买东西,正巧有过一面之缘,我儿子是陆团长手下的兵,以后还承蒙您和陆团长多照顾。” 许宛棠这才想起来,之前确实有这么一出。 当时陆昀铮按照她家里人的意思,准备彩礼时,她妈还非得让她跟过来一起买,可能就是那天在百货大楼碰到的这位领导。 周围的人,尤其是刚才的那个营业员,一下就傻了眼。 这个衣着朴素到极致的女人,竟然是军区团长的妻子? 都说军官工资高,谁家军官太太穿成这样啊? 不过,见向来严肃的领导此时的态度,她又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那位装作很无辜的售货员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看向许宛棠的眼神中尽是讨好和战战兢兢的神色。 许宛棠只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理都没理,还没说一句话,那位领导就有了行动。 “你怎么做服务的?!许同志可是我们百货大楼的大客户,还不快给许同志道歉?!”领导掷地有声地道。 那位售货员连忙从柜台中间的空隙窜了出来,一张脸皱皱巴巴的,低头弯腰对许宛棠道歉,“对不住啊,是我服务态度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许宛棠半晌没说话,原本有些吵闹的百货大楼变得寂静无比,那位售货员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 半晌后,许宛棠才开口,不过话不是对售货员说的,而是对那位领导说的,“她给我道歉并不是因为她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而是她觉得我的社会地位高于她,她迫不得已,才出言道歉的。” 许宛棠那双杏眼轻轻眯起,轻声道,“如果我真的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呢?就活该受这样的欺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