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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画只有一幅人物,画的却是一个男子树下看花的身影,她定定地看了很久。

“心月,你回来了吗?”

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是她这具原身的未婚夫,楚淮之。

“嗯,你进来吧。”

江心月垂下眼睫,将那幅画取下,卷起来收进了柜中。

楚淮之推门而入,看到江心月的动作,咦了一声。

“怎么把它收起来了?”

楚淮之心中疑惑,江心月从不画人,这幅画是唯一一幅。

“没地方挂别的画,就把它收起来了。”

江心月说的合情合理,楚淮之却知道并非如此。

他曾问过江心月画的是谁,江心月却敛下眉眼间的诸多情绪,最后淡淡开口。

“一个故去之人,不重要。”

楚淮之抿唇不语,在他看来江心月这一年来的变化很大,原本一年前他是想要退婚的。

这桩婚事是父母之命,而江心月此前受疯症影响整个人神志不清。

但是一年前,江心月的疯病忽然好转起来,昔日脏兮兮的脸收拾起来竟是如此淡雅脱俗。

她开始变得独立,不再仰他人鼻息而活。

甚至在某一天神情认真地问他:“楚淮之,你会种菜吗?能不能教教我?”

江心月很聪慧,学得很快,不久就在自己的小院门前种了不少青菜和一些花。

嘴上还时常念叨着什么:“国人的最终归宿果然还是种田。”

不仅如此,她还不知何时学会了画丹青,技艺甚至炉火纯青,不输名门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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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观察了江心月一年,忽然就不想退婚了。

江心月如今待人和善,但她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也绝口未提过与自己的婚事。

他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意,故而问道。

“好吧,那你之后可还有别的安排?”

江心月看出他话里有话:“还不曾有,怎么了?”

楚淮之捏了捏衣角,心跳如擂地紧张道。

“待这场灾情过去,你可愿与我……”

倏地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楚淮之的话头。

“江小姐,我家大人有请。”

第21章

二人神情均是一愣,楚淮之只得暂时作罢,有些郁闷地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腰挂佩刀的冷厉男子,两人相视一瞬,眼底均划过一丝诧异。

江心月认出来,这是今日跟在容珩身后的护卫。

她心一跳,立即回想了今日一天的行为,应当没有漏出什么端倪才是。

“不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萧丛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大人的心思,卑职不知。”

“我同你一起去!”

楚淮之快步跟上,却被萧丛抬手拦下。

“大人只请了江小姐一人,还请公子在此稍待,卑职会护送小姐回来的。”

无法,楚淮之只得作罢,江心月心弦紧绷着走出房门,回头对楚淮之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走了没一会,江心月抬头发现这不是官员居住的驿馆,而是普通村民居住的草屋,里面不时传来议论声。

“多亏大人来得及时,灾情已经逐渐有所控制了。”

“不知结束之后,大人可否留下小住些时日,也好让我等设宴相谢呀!”

江心月在门外站了一会,一道清润如水的声音响起。

“不必,眼下大雪未歇,还不可松懈,待福宁县恢复正常,我便要回京述职了。”

几乎是听到的一瞬间就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江小姐,请吧。”

萧丛毫无感情的声音让江心月的心稍静下来,满腹疑窦地推门踏了进去。

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灯火映照下,男人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透着一丝柔和,因人一句话笑弯了眼,随即目光流转到她身上。

“你来了。”

恍若隔世的温柔,差点就让江心月破了心防。

她忍了又忍,最终淡淡道:“大人深夜唤我,可有要事?”

语气里暗藏的不耐让容珩神情一错。

他垂下长睫,敛去一瞬的落寞无措,轻抬下巴示意其他人出去。

众人连忙收敛神色走了出去,只留下江心月,容珩和萧丛三人。

江心月这才仔细打量起了这时隔半年多未见的人。

短短时光,他憔悴消瘦了许多,弱冠之年,华发丛生,看来她死后,容珩也并没有好过。

“我是想再仔细问问姑娘你,那个给你题字的人,你可还有什么印象?”

“她对我很重要,还请姑娘如实相告,本官必定重谢。”

容珩言语恳切,江心月就站在他面前,故人相见却无法相识。

“既对你很重要,大人又怎会丢了她的行踪?”

江心月讥讽地笑了笑,然而一抬头却正撞上容珩那双忧郁悔恨的眼眸。

“大人所求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江心月生硬地避开他的目光,依旧冷淡推拒。

“好吧,是我强人所难了,天色太晚,我送送姑娘。”

容珩垂下眼眸,撑起一抹苦笑,暖色的火光也掩不住此刻苍白的脸色。

……

寂夜无云,雪花飞絮。

江心月和容珩相隔着一定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江心月远远看到了仍然站在门口苦等的楚淮之,再次对容珩说道。

“前面就到了,大人不必再送了。”

容珩似乎还有许多话,但他最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楚淮之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只觉分外熟悉。

而后他猛然惊觉,这个身影竟与江心月那幅画中的人一模一样!

第22章

“心月,那位是……?”

楚淮之不禁询问道,眼里情绪莫名。

然而满腹心事的江心月根本无暇顾及,随口道。

“朝堂派来赈灾的大人。”

江心月抬腿就要回房,在要与楚淮之擦肩而过时,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真的是这样吗?”

楚淮之的半张脸都隐没在月色阴影中,教人看不清神色。

但江心月却被他语气中显而易见的怀疑激起了火,这样的猜忌隐约又让江心月想起了从前,随即冷硬开口。

“就是这样,松手。”

她压抑着满腔的烦闷,楚淮之却不依不饶:“那张画……”

“和他无关!”

江心月猛然甩开他的手,眼眶微红。

她刚在这里醒过来知道自己暂时无法回家时,沉闷不已,第一次喝了许多酒,酒醉之时画下了这幅画,她画容珩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酒醒之后几度想要毁掉却一直犹豫至今。

她矢口否认,却恰恰印证了楚淮之的猜测。

只是江心月手里怎么会有朝廷官员的画像,据他所知,江心月甚至都从没离开过福宁县。

他紧抿着唇思绪凌乱,江心月也心知自己话说重了。

“那只是我酒醉后胡乱描画的,跟谁像都正常。”

她奔波忙了一日,早就身心俱疲,捏捏眉心缓和了语气。

“淮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我真的累了。”

她进屋缓缓合上门,楚淮之默立良久才迈步离开。

江心月背靠着门扉,听到踏雪的脚步声渐渐行远,才打开那个柜子重新展开了那幅画。

画上的男子眉目温柔清冷,站在树下恰恰好回眸望来,与今日所见的那张憔悴病容判若两人。

江心月只觉胸口沉闷得发痛,这一次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缓缓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了那幅画。

男子的身影逐渐被火焰吞没消散,江心月彻底红了眼眶。

“容珩,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

多日的雨雪过后,难得放了一次晴,福宁县受灾的沉闷气氛终于拨散了些许。

容珩仍旧每日都会前往受灾区视察一番,而后将灾情登记造册。

路过安置区时,一群人围在一圈谈论着家长里短。

“这江姑娘原本是个得了疯病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谁知一年前这人忽然好转了,你说奇不奇?”

容珩本不欲听,却在听到“一年前”时骤然驻足。

他自然地插了句嘴问道:“你说,江姑娘一年前治好了疯病?”

“可不!如今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远近闻名呢!”

容珩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他的夫人宋予静就是善画丹青!

一时间,容珩心中疯狂涌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他一面隐秘期望着一面却又不敢置信。

这张冷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另样的表情。

那人见他如此,不禁感慨道:“你想求画?她的画如今可是千金难求的呀!”

“纵使千金难买,我也要试试。”

容珩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只要看到她的画,他就能证实心中的猜想。

“那大人是要画景还是人啊?”

容珩不禁觉得奇怪:“这有什么讲究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个姑娘,她从来只画山水,不画人。”

第23章

一句话仿佛千钧重砸在容珩心头,他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回了草屋。

宋予静从来只爱画他一人,江心月却只画山水不画人。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二者之间的联系,连萧丛在耳边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

良久,容珩缓缓回神,端起茶盏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望向萧丛话音极轻。

“你相信,人能死而复生吗?”

容珩眼底有一股隐秘地期望,但这种鬼神之说,萧丛从来是不信的。

然而望着向来独当一面的容珩眼中那抹脆弱的希冀,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这……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容珩苦笑出声,自己心里也没有底:“罢了,我自己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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