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责怪他的失礼,先是镇国公,再是小公主,家人先后去世。 皇帝心中忽然生出浓浓的悔意。 尽管难产一事,谁都没有料到。 可皇帝还是忍不住想,如果他没有棒打鸳鸯,让女儿如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几人枯坐着,没有交流,只有静默的哀痛和压抑。 到了傍晚,宾客皆散去。 宿濯池依旧坐在灵堂,一动不动。 刘管家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您已经坐了一整日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不能不吃不喝啊。” 宿濯池缓缓抬眼看向刘管家,声音干涩沙哑:“我总觉得,她还在。” 刘管家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有多喜欢小公主。 每次进宫,都会给小公主带很多好吃好玩的,一提起她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公主不如他早熟,没心没肺,只把他当朋友,宿濯池还失意了好一阵。 好在小公主年纪稍大一些也开了窍,两人都喜欢着彼此。 再然后的事……他有时觉得是命运弄人,又觉得只是那位太过无情,让这么一对璧人落得这个结局。 刘管家早已老泪纵横,又连忙抬手抹掉泪,哄小孩一样说道:“那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怎么找到公主。” 宿濯池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动,想要起身,却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发麻。 如今正值阳春三月,然而他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似乎那股寒意是从心底升起的,如何也驱散不了。 宿濯池闭眼回忆着与姜令鸢过往的种种。 她自小便是古灵精怪的,在皇宫那样的地方,也被保护的极好,颇为天真烂漫。 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姜令鸢是极爱笑的,整日没心没肺的玩乐。 可进了镇国公府后,她就像干枯的花朵,日渐凋零。 其实他并非无动于衷,也愿意背负一切骂名,可世人的唾骂并不会放过她。 他们维持着这样的身份,至少每日还能相见。 孩子的到来,令他们都措手不及,可又将两人捆绑在了一起。 他总以为来日方长,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再好好谈一谈。 他私心想,纵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宿濯池抚摸着漆黑冰冷的棺椁,心好像被撕成了两半,连呼吸都觉得痛。 第12章 姜令鸢最后是以公主的规格下葬的。 那个孩子也被追封了郡主,随她一起下葬。 宿濯池亲眼看着姜令鸢下了葬,被埋于黄土之下。 这些时日,他几乎没怎么睡着过,一闭上双眼,就忍不住去想姜令鸢。 可今日夜里,竟难得有了些许困意,意识渐渐模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白茫茫的一片,待他走近了些,浓雾才渐渐散去。 宿濯池环顾一周,依旧是在镇国公府中。 不远处,一道身影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是一名陌生女子,挽着妇人髻,温婉秀美。 “夫君。”女子浅笑盈盈地望着他,柔声唤道。 宿濯池顿时拧紧了眉:“你是何人?为何会在镇国公府?” 她露出迷茫又委屈的神情:“夫君,你忘了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妻子?! 这怎么可能? 见他怔在了原地,女子又接着道:“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女子抬步进了屋,竟真的抱出一个仍在襁褓中的孩子。 宿濯池被这一切震得说不出话。 或许是太过惊骇,他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满腹疑惑和恐慌。 那女子是谁?他好像从未见过此人?又怎么可能会与她成亲生子? 他今生只爱姜令鸢一人,没了她,便终生不娶。 他不相信自己是那薄情寡义之人,轻易就能爱上另一人。 宿濯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大概只是个乱七八糟的梦。 可他再怎么都睡不着了。 …… 几月后。2 好友见不得宿濯池日渐消沉的模样,生拖硬拽拉着他出了镇国公府。 “我知你心中难过,但不能将自己困在过往啊。” 宿濯池许久不曾出来,忽然置身人群中,就像有人拿开了堵住他耳朵的手,喧嚣的人声瞬间钻进他耳中。 他放眼望去,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街道上依旧热闹繁华,并没有因为谁的离去就停滞不前,仿佛被困住的就只有他。 “小姐,京城好热闹啊!” 宿濯池的视线落在一道身影上,那女子同丫鬟正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又活泼,身形姿态都像极了……姜令鸢。 宿濯池仿佛受到了蛊惑般,忍不住上前,抬手触碰她的肩膀。 “令鸢……” 那女子转过身来,竟是他几月前梦到的人! 宿濯池怔住了,快要淡忘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女子根本不存在于世间。 可她竟真的出现了,举手投足之间还同姜令鸢很相似。 宿濯池满腹疑云,突然有些分辨不清了。 女子神色很诧异,看他的目光陌生又疑惑,但还是轻声问了一句:“您是?” 是轻柔婉转的江南腔调。 她一开口,宿濯池便瞬间清醒过来。 这不是姜令鸢。 好友立刻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他认错人了,唐突了佳人,实在失礼。” 女子倒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径自带着丫鬟走了。 好友站在他身边,‘唔’了一声:“我见过她,似乎叫温语江。” 宿濯池抬眸看向他。 好友又接着道:“这姑娘家中是在江南水乡一带从商的,如今举家搬来了京城。” 是以,是新面孔。 “你怎么会把她认成……?” 宿濯池没说话。 两人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依稀还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小姐,刚刚那位公子认得你么?” 温语江摇摇头:“我们刚到京城,哪认得什么人?约莫是认错了吧。” 他们一家刚来到京城,便买了个小院落脚。 温语江正要带着小丫鬟回去,前方的人群突然推搡起来。 她夹在中间,进退不得。 不知是谁在身后大力推了她一把,温语江径自倒向一旁。 脑袋磕碰到了小摊的木架上,额头立即渗出一丝鲜红。 她昏了过去。 青竹一看,惊呼出声:“小姐!小姐!” …… 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紧闭双眼的温语江,青竹抹了抹眼角,自责道: “小姐,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突然,她注意到温语江的睫羽颤了颤。 随后温语江缓缓睁开了双眼,似是不适应这光亮,微眯着眼。 青竹眼睛一亮,惊喜万分。 “小姐,你醒了!” 温语江坐起身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又看向面前的小丫头。 青竹对上她陌生的眼神,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青竹,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第13章 青竹顿时红了眼眶:“小姐,你忘了吗?你叫温语江啊。” 她缓缓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温语江。” 又问了一些家中事宜,青竹一一回答。 过了半晌,床榻上的温语江才开口:“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青竹只好依言走了出去,门外忽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与刚出去的青竹碰了面。 接着屋外传来两人的交谈声:“语儿醒了吗?” 是青竹的声音:“醒了,但小姐好像伤着脑袋,忘事了。” “小姐说想休息一下,我就出来了。” “……” 另一人立刻放轻了声音。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温语江听不到什么了,才闭上了双眼。 这之后,温家夫妇也不得不接受女儿失去记忆的事实,只能将家中大小事,乃至家族起源都跟她讲了个遍。 一旁的温语江听完,静静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温母总觉得女儿醒来过后,有点过于安静了,不免有些忧愁。7 可温父宽慰她:“我瞧着也挺好,比以前沉稳许多了。” “还有一事。” 见温语江面露疑惑,温父递给她一枚羊脂玉佩。 “此事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温语江抬头看一眼俞府的牌匾,是这儿没错。 她没有迟疑,抬步走上前。 毫不意外被门口的护卫拦了下来:“这位姑娘可有拜帖?” 他们对视一眼,这姑娘是个生面孔,不是京城勋贵家中的千金。 “没有。”温语江坦诚回答道,又不慌不忙亮出那块玉佩,“不过,俞老爷俞夫人应该认得这块玉佩。” 护卫本想随意打发她走了,却没想到她提到了两位主子,且那玉佩瞧着确实品相不凡,只怕是什么重要信物。 两人面面相觑,正了正色,恭敬道:“敢问姑娘贵姓?” “我姓温。” 他们立刻进去一个人通报去了。 “老爷,夫人,有位姓温的姑娘,拿着块玉佩说要见你们。” 俞老爷一听此事,心里就有了数。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来:“先前老祖在江南时跟温家有过来往,欠下他们一份人情,便给了他们一枚玉佩。说来日凭此玉佩,必然会帮温家一次。” “后来又变成了,让斐儿跟温家丫头凑个对儿。” 可俞家已然是京城首富,早就跟温家不可同日而语矣。 “我的斐儿怎么能娶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我不同意!”俞夫人愤愤地拍桌。 她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又让护卫去回话。 温语江百无聊赖地在俞府门口等着。 等了许久,刚刚进去那护卫终于出来了。 “姑娘,你且将玉佩交给我,我拿进去过老爷夫人过过目。” 温语江眼皮都懒得撩一下,淡淡道:“交给你,还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手里吗?” 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温语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到时玉佩摔了砸了不见了,还不是全凭他们决定? 护卫没想到她一眼就识破了,心道不好,正想说些什么挽回。 温语江眼眸里带着凉意:“既然你们俞家是这样的态度,那就算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什么算了?” 第14章 温语江回身望去,一个长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