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闭了闭眼,淡声道:“没什么,照你所说,是要先把这些泥挖了带回去?”
桑枝夏点点头:“火种不可入山中,否则引发山火就很难收场了,所以我打算在后院的空地上烧,一来是方便看着火候省得露宿山中折腾人,二来是能及时熄了火种,也好确保炭块的品相,收捡起来也方便。” 只是这样一来,就必不可少的多了个背泥回去的活儿。 像是怕老爷子嫌辛苦,她果断说:“不过祖父放心,这些背回去的泥都是能重复使的,只要第一次把数凑足了就行。” 老爷子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见桑枝夏已经在往背篓里装土了,皱眉道:“你少装些。” 桑枝夏误以为他是觉得给他装的,顿了顿说:“我能背得动的。” 这还不赶一袋大米沉呢。 来都来了,何必多跑一趟? 见她一副我能行我可以的理直气壮,老爷子无奈道:“你还吃着药呢,别逞强。” 再能干也是个姑娘家。 人人都在喊苦叫累,偏偏眼前这小丫头嘴里蹦不出半句抱怨的话,真要争起来了,也都是为自己不争气的婆婆在争。 老爷子一开始对长子的过失心灰意冷,不满牵累到了长房一家,可生生被徐璈和桑枝夏这副有苦我就闭嘴吃的架势弄得没了脾气。 徐家树倒猢狲散,这俩小的是最像样的了。 他还能挑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把拎来的篮子往桑枝夏的脚边放:“这里头也装些。” 能拎一点儿是一点儿。 桑枝夏好性子地哎了一声,转过头眼里晕开了无声的笑。 徐璈说的果然没错。 这人能处! 她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半点看不出来,装了个差不多就跟老爷子一起返程。 第二次再出来的时候,老爷子把手中的篮子换成了背篓。 见他跟着桑枝夏出去背泥,老太太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连忙站起来说:“老爷子,你这是……” 老爷子学着桑枝夏的样子往拎了一把锄头,面无表情地说:“眼瞅着天儿就凉了,几个孩子都没一件可御寒的衣裳,你这个当祖母的就冷眼看着?” 老太太没想到他会这般发难,顿了下干巴巴地说:“这事儿我记着呢,我准备过几日就去买。” “买?” 老爷子看着明显无心动手的老太太冷笑道:“你既是管着中馈,就不曾合计过进出有度?” “就靠着每日的那十几文钱,能买得起什么?” 老太太本就是在强撑露笑,被这么一句堵得当即就绿了老脸。 家里这么多人呢,她吃饱睡好不就行了吗? 为何还要去给自己找事儿做? 老爷子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冷地说:“都到这地步了,就别把自己当侯府的老祖宗了。” “手上空了就把孩子们破了的衣裳补一补,絮了棉花也能穿,实在无事就去跟着老三家的把菜园子的地翻了,别等着了。” 被抄家的事儿过去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清醒了。 这个家里不能养闲人。 老爷子冷言不留情面呵得老太太面上青紫姹红,她气得手都在抖。 桑枝夏有眼色且不想惹多余的是非,在老爷子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出了大门,没等到老爷子出来,反而是腿上多了个挂件。 徐明煦抱着她的腿说:“嫂嫂,我跟你一起去!” 桑枝夏好笑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还这么小呢,你要去帮我的忙吗?” “对哇!” 徐明煦认真道:“娘亲说我可懂事儿了,我能帮忙的!” “想去就跟上吧。” 老爷子阴沉着脸走出来,沉沉地说:“让他先看看也好。” 徐明煦得了首肯乐得龇出了一排小米牙,蹬蹬蹬地冲进院子就拿起了空着的小篮子,兴冲冲的就跟着大人往外。 他实力有限,参与感十足。 桑枝夏每次都会往他的小篮子里放一小把泥,等折返到了家中,还会很有仪式感地说:“明煦,快把你篮子里倒出来添上。” 徐明煦一本正经地捧着篮子往下倒,合起来只有一点点儿却能换来她的夸奖:“厉害厉害!” 小娃娃被哄得眉开眼笑,惹得挂了一头汗的老爷子也笑出了声儿。 “你大嫂说的对,明煦是厉害的。” 桑枝夏夸完了他站起来说:“祖父,二叔他们一会儿也该回来了,您在家等他们回来吧。” 老爷子逞强得很,来回跟着背了四次了,瞧架势还想跟着再来一次。 她可不敢一次就把靠山累出岔子。 老爷子无声皱眉,她赶紧说:“后头那块空地我觉着是不错,能不能行还得您拍板定呢,您看看合不合适,不行还能换地方。” 老爷子把发抖的手背在身后,垂眼说:“也可。” “你再去这一次就回来歇着吧。” “好嘞!” 桑枝夏背着满是泥的背篓出了门,手里还牵着个蹦蹦跳跳压根不觉得累的徐明煦。 等她们走远,老爷子立马就去了空地。 徐二婶好不容易担满了水缸,见此难以置信地说:“弟妹,你说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不光是自己跟着桑枝夏折腾得一身的泥,还把老太太骂了一顿。 她嫁进徐家十几年,头一次见老爷子对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徐三婶也觉得心慌。 不过她自来瞧不上眼前的二嫂,呵了一声就轻飘飘地说:“老爷子自当是想做个表率,也省得家中总有奸猾之辈想着躲懒,毕竟有他老人家做在了前头,还有谁敢明着耍花招呢?” 出去搬砖的人谁不苦? 可徐二叔就能把徐明辉带着搭把手,剩下的人就都只能自己做。 凭什么二房的人就能占了便宜? 徐二婶被她怼得面皮涨红,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徐璈进门没看到桑枝夏,下意识地问:“娘,枝枝呢?” 许文秀正在低头洗菜,闻声立马说:“她带着明煦去背泥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背泥?她去什么地方背泥?” 许文秀忍着心惊回头看了眼老太太在的屋子,小声说了个地方:“你祖父跟她一起来回了好几趟,现在正在后头呢,你要不去……” “我一会儿去找祖父。” 徐璈放下手中的药包就说:“娘,这是枝枝的药你收一下,我出去一趟。” 许文秀抓着药包茫然道:“都回来了,这是要往哪儿去?” 徐二婶阴阳怪气地说:“还能是去哪儿?忙着接他媳妇儿去了呗。”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徐璈这个风流种还是疼媳妇儿的,回来了就急着要去接人。 她气不过又生怕摊上了活儿,嘀咕完了就出了大门扒拉。 “二爷和明辉呢?今儿怎么又是徐璈先回来的?” 许文秀看了眼手中包裹整齐的药包,说不清什么滋味地呼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桑枝夏正蹲下身要把装满了泥的背篓背起来,双手拎着小篮子的徐明煦突然激动道:“大哥来啦!” “大哥!” 桑枝夏错愕抬头,看到顶着一身灰土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徐璈,错愕道:“你怎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