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二钱半、玄参二钱、檀香二钱、乳香一两五钱。右为末,炼蜜合剂,加柳炭末以黑为度,脱出焚之。
——北苑名香芳《晦斋香谱》 暴晒之后,大雨初歇。 于温软中睡醒的黄庭轩迷茫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意识逐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时,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低语,心中一暖,他冲着声音的方向轻声呼唤:“晚宁。” “……太好了,睡美男醒了。” 这话立刻收获黄庭轩不太愉悦的小脾气,她倒是不在意,逼着他张开嘴,把体温计塞进去。 黄庭轩含糊地喃喃,“我不是小孩。”这种测温方法,只有小孩才用。 他不是。 衣晚宁懒得搭理,检查了体温计的读数后,发现体温正常,“没烧。我去找医生过来。” “嗯。”他随便回应一声,便无力地倒回被褥,身体从未如此疲惫过,像刚跑完一万米的长跑。 随着另一个声音的响起,房间的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醒了?” “真是的,好好的人忽然倒下去,还好有你在。”回想起刚才黄庭轩突然倒下的瞬间,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后怕。 幸好,连鼎文接住了。 不仅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黄庭轩,还迅速地召唤了私人医生,这种冷静迅速感染了惊慌失措的她,跟着平静下来。 现在人醒了,衣晚宁心底轻松些许,转身出门去找那位私人医生,让他再来看看。 待衣晚宁出门,黄庭轩冷漠地掀开被子,问,“……我昏迷了多久?” 连鼎文坐在单人沙发里,从容地抬手看了一眼时间,“1小时27分。你再睡一会儿,待会去医院里做体检。对了,别装绝症,趁机讹晚宁。” “呵……” 黄庭轩单手撑着,半坐起来,揉顺自己的发丝,“连鼎文,开出你的条件。” 对于小男生这种没头没脑瞎放狠话,连鼎文不打算搭理,他抖开报纸,低头阅读,用沉默作为他的回答。 倒是黄庭轩有些沉不住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晚宁。” 连鼎文放下了报纸,抬眼扫了一下,便再度低头,“哦~黄先生,你们家的人习惯假定所有人,一定有企图才会接近他人吗?” 这是对黄庭轩不成熟行为的轻蔑。 面对这样的讽刺,黄庭轩想全力反驳,忽地头晕目眩,令他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这几日,他一直沉浸棋局。 人到夏天,没什么胃口。 尤其晚宁不在家中,他更加不注意饭食问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 昨天几乎通宵打棋谱,又听说了连鼎文要带女眷参与沈老的博物馆剪彩活动,他便急匆匆赶来。 没想到精力不支在情敌面前出了丑。 “……” 黄庭轩打量着连鼎文,发现他的手上有一根看起来很眼熟的手绳。 他抓过旁边的矿泉水瓶,仰头喝掉半瓶,有了一些精气神,便开口说道:“连先生,什么时候开始戴这种小玩意,也不怕影响你刻意维持的绅士形象。” “哦,这是晚宁给我编的端午五毒绳。”连鼎文几乎是炫耀的口吻。 谁知道黄庭轩竟然笑出声,“连先生……每年衣家都会送所有客户一条五毒绳,而且说是亲手编的……” 毫不客气地暗示连鼎文所认为的“特别”礼物,实际上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独一无二。 黄庭轩忍不住有些小得意,“衣妈妈经常会去某购物网站上,对比了很多家义乌小商品市场的手绳后,批量购买的礼物。又吉利又好看,搭着软香丸一起赠送,贴心服务吸引了不少回头客。” 甚至,还觉得说的不够多,又详细地补充了衣妈妈如何让这些手绳是如何成为衣家贴心服务的一部分,以此来吸引和维系客户。 他所认为的“亲手编织”的手绳,实际上是一种商业策略。 在衣家人眼里,连鼎文不过是一位客人。 连鼎文拿着报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一抹狠厉,“是吗?” 眼见对方情绪被挑动,黄庭轩乘胜追击,“这几年的款式是我陪晚宁选出来的。毕竟这家做的比较有匠心,丝线染色不挑肤色,精致又不俗气。你觉得呢?连先生。” 几近狼狈的连鼎文抬高报纸,遮住两人对视的视线,不再言语。 达到目的的黄庭轩靠着床头,慢慢呼吸,调匀自己的气息。 衣晚宁踏入休息室,黄庭轩和连鼎文分别坐在休息室的两端,彼此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甚至有足够的空间放置一堆展品。 她注意到黄庭轩坐在床上,无精打采地翻阅着棋谱,便走了过去,轻轻地抽走了他手中的书,“别看了,医生来了。” 简单诊断后,医生给出睡眠不足的诊断。 这倒是让衣晚宁有些意外。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黄庭轩一直是非常注重作息规律的人,简直活得像个古代人,再晚再累一定会12点以前入睡。 追问之下,才了解到昨日黄庭轩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入睡。 简直不可思议。 再三询问他原因,却跟死了的蚌壳一样,死活不张嘴。 更奇怪的是,问连鼎文刚刚黄庭轩是不是干了什么没有礼貌的破事,他不回答,甚至阴沉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过离开15分钟,发生了什么事啊?只能一头雾水地两头哄。 但是,两位当事人完全不听。 试图缓和局面的努力失败了。 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下,当黄庭轩提出要回去时,衣晚宁不太放心黄庭轩现在的状态还要自己回去,便索要了黄庭轩的车钥匙。 其实,她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按照常理,她完全可以让连鼎文安排代驾,送黄庭轩安全返回。 但是,连鼎文的脸色实在过于骇人,她觉得自己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避免被飓风边缘扫到。所以,黄庭轩的提议无形中给了她一个离开的借口。 出门前,连鼎文翻了一页报纸,点头表示知道了。 衣晚宁则心惊胆战,颇有一种背德的感觉,但又不知道德从哪里来。 坐上车时,黄庭轩瞧着衣晚宁脸色不太对劲,“没事,连鼎文看起来不像会吵架的人。以你当年连续喷我一个小时不重复的水准,在吵架方面不会输的。” 然而,衣晚宁没有被黄庭轩的幽默打动,直接怒气冲冲地问:“黄庭轩,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黄庭轩无辜地摊开手,躺在副驾驶座位上,戴上了防晒墨镜,摆出了一副虚弱的样子,拒绝回答问题。 直到车辆启动,黄庭轩终于开口,难得严肃地警告:“晚宁,你喜欢谁都可以……不能喜欢连鼎文。” 下一秒,衣晚宁操起腰枕怒砸黄庭轩的肚子上,力度之大几乎让他瞬间弯成了一只虾,差点撞到挡风玻璃。 “谋杀亲夫!” 衣晚宁纠正,“前夫!” 闹了一会儿,车子再次启动。 抵达黄庭轩家时,他愈加沉默。 这样的黄庭轩,衣晚宁见怪不怪,大概率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局的棋路,在脑海里模拟。不由分说拽着人下车,一路拖回去。 今天电梯人很多,下课的孩子们拉着大人,散步的狗子扯着主人。 等了两趟,终于坐上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一只手卡进来,强行把电梯门打开。 衣晚tຊ宁反应迅速,不断按开门键。以防止电梯门关闭,造成可能的伤害。 进来的人果然是住在黄庭轩对面的那名男子,好像是什么还是艺术家,深居简出。 那男子主动和她打招呼,“哟,黄太太,好久不见了。” 茫然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想起这人的名字,只好客套地说:“好久不见。” “黄先生也在啊。最近我在网络上看到你的比赛切片了,没想到你那么厉害啊。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围棋学校的培训老师。” 那人滔滔不绝地套近乎。 正好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电梯很快抵达楼层,衣晚宁率先走出去,流畅地按下指纹打开锁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个人没有把她的指纹去掉。 哼,不怕她找时间过来搬空他家的值钱玩意。 还站在门口的黄庭轩礼貌地与那位邻居告别,却在回头时对上了衣晚宁的视线,然后两人同时移开目光。 “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自己叫个外卖,别叫白粥,没什么营养。” “哦。” 说开之后,两人之间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回避了,几乎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随便交待几句后,她就离开回去住所。 倒是傍晚时分,正在做资料的衣晚宁,不耐烦地打开门,意外地看着黄庭轩。 他简单直接邀约,“一起吃晚饭。” “不了,还有工作。” 然而,黄庭轩没有轻易放弃,再接再厉,“你自己让我按时吃饭,你自己三餐误点……爸爸在楼下等我们了……” “替我谢过黄伯伯,不去。”更加不会去了,每次和黄老头一桌,总会不知不觉地吃一大堆进去肚子里,太有罪恶感了。去健身房三小时都缓解不了的罪恶感。 “就在楼下夜市。” “……” 衣晚宁最终还是被外焦里嫩的猪蹄说服,再次坐在了熟悉的夜市位置。 她开始怀疑,自己约莫不知不觉中被黄庭轩和他的父亲给套路了。 不好问责黄伯伯,那自然枪头对准黄庭轩,“你们围棋队不集训吗?” 往年的大型杯赛之前,围棋队都会进行为期两周的封闭集训,但今年黄庭轩似乎格外清闲,这让衣晚宁感到不对劲。 不对劲,她不得不怀疑,黄庭轩是不是被围棋队开除了。 等待食物时,是衣晚宁最没有耐心的时刻,自然会问出一些不客气的话语,“还是?黄庭轩,你被围棋队除名了?” 正在剥虾的黄庭轩,在她手边重重地砸下一瓶可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