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无声。
我骑马出了咸阳,直奔陇西郡。 四月寒潮,遍地冰霜,这里已然成了一片灾区。 春天播撒的种子全数染霜,无家可归的贫民做了路边的冻死骨。 不断有人染上风寒,陷入高热。 灾民哀嚎,饥不裹腹。 再往里走,发现城西废院已有人搭建好了避灾棚和施粥棚。 “师兄?” 我看着里面熬药忙碌的藏青衣袍男人,一时怔住。 师兄兰知彰是赵国药王谷谷主,我随嬴政在赵国受苦受难之际,被他相救。 兰知彰抬起眼,对上的我视线。 “愣着作甚,还不来分药救人?” 我连忙上前,在一旁端碗盛药,再分发给病患百姓。 熬了药,我和师兄又为大家煮了姜水驱寒保温。 雨夹雪纷纷砸下,落地凝结成厚厚的冰。 天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满头花白的老人、惴惴不安的小孩,都从棚中探出头仰望天际。 “人君失德,才降天灾啊!” “天要亡暴君,才降天灾惩我黔首!” 听到百姓对嬴政的抱怨,我的心瞬间绷紧。 “陛下不是暴君,他所言所行皆是为大秦,绝无半点私心。” 众人听得我所言,出声反驳。 “杀手足,苛百姓,年年征战让我们日夜惊心,苦不堪言,这还不算暴君?!” 兰知彰眼神意识我不要再和他们争论,但我沉默一瞬还是忍不住开口。 “只有天下一统才能结束战争,百姓安居乐业。现在的苦,皆是为了后代的安稳。” 我不愿大家误会嬴政的用心良苦,更不愿有人批判他为苛刻暴君。 可我的解释,并没有换来大家的信服。 他们摇头叹气,认定嬴政就是引来寒灾的暴君,不再愿意听我所言。 我心中一滞,深知多说无益。 人群散开,唯有一个身穿破烂的小女孩伸出冻红的小手,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袍。 “姐姐,小衣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小衣信你。” 她天真懵懂的脸上尚带着冻疮与污渍,眼神却很明亮。 我心头一软,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衣的兄长在服兵役,父亲在修建长城,家中唯有卧病在床的母亲。 她一路叽叽喳喳,拉着我往她家的方向走。 寒风冽冽,冻结的雪团飞打在屋檐上。 一阵劲风刮过,屋顶上的横梁被厚雪压垮,猛然断裂开来,朝走在前面的小衣砸下! “小心!” 我连忙冲上去,将她一把推开。 嘭——!! 一阵巨大的声音响起。 我的半边身躯传来一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耳畔传来小衣的哭声。 我想说话,却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 昏昏沉沉。 我醒来之际,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师兄兰知彰坐在床侧,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水。 他一身白衣,气质清冷高贵,如同一只孤鹤。 “醒了便把药喝了。” 我支撑着坐起来,端起桌上黑漆的药水一饮而尽。 苦涩入喉,我没有皱眉。 兰知彰看着我这副模样,神色凝重了几分。 “当年你执意要随他入宫,我就说过他不会好好待你,如今你出宫在这里受苦遭罪,他人在哪里?” 我蜷拢手心,忍不住道:“宫中事务繁忙,我此行是替他来赈灾……” 但我的话尚未说完,兰知彰直接打断。 “是宫里事多,还是他守着那阿房女根本就不在意你了?” 一句话便掀开了的我心底的伤痛。 我未料到师兄竟然知晓咸阳宫中之事,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兰知彰重重叹息一声。 他从医箱中取出药膏,轻涂在我手臂的擦伤之处。 “你这些年随他四处奔波逃亡,身子早就垮了,这次被房梁一砸,淤堵之伤越发严重。” “你若是不养好身子,怕是会每况愈下。” 我听明白了师兄的言外之意。 若是再不好好调养,会命不久矣。 可在这异世,我在乎的从来不是生死,而是…… 思绪正恍惚着,我倏地看到门口站着一道高大的玄色衣袍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