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渊之所以将她母亲安置得这么远,是早就想到这边无人认识她们母女二人,届时才能有那一出‘微服私访艳遇’的戏码。 即便是被周遭的人知晓,也只会认为是她们母女命好。 帝王之心,何其深沉。 徐知柳直到如今才总算是体验到了。 唯一所庆幸之事,便是母亲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母女相见,总有格外多的话要说。 徐知柳本没有打算将自己的事跟母亲说,可母亲却误会谢明渊只是一名普通贵族公子。 如今的母亲已经不在是徐府的陈姨娘,她在外被称作陈氏。 陈氏嘱咐她:“那谢公子人虽好,可你到底是有夫之妇,被人发现了不好,若是想安心过日子,你去和侯府和离吧。” 第24章 如今的陈氏倒是远比当初守规时开明不少。 可徐知柳却喉头堵住,半晌回不上话来。 若是谢明渊真的只是母亲口中的一名普通的谢公子,倒是好了。 可没有人比徐知柳清楚,普通的谢公子救不了她们母女二人,而她也无从跟谢明渊如母亲所愿过安心日子。 但这些,徐知柳也不过是心中想想,不曾跟母亲多言。 她随意应和过后,见天色不早,起身准备回侯府。 可刚出陈氏的屋子。 她便见到了等在院落里的谢明渊。 他一身玄色长袍,静静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光是坐在那里,已然压迫感十足。 徐知柳心头一怔,向他走过去。 “陛下。” 谢明渊静静看她,勾了一抹笑:“你母亲如何?” “恢复得很好,多谢陛下。”徐知柳躬身道谢。 尚未起身,便感受到那凌人气势更近了几分。 徐知柳呼吸一窒,听见谢明渊低沉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他问她:“那梁夫人,还准备让朕等多久?” 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催促意思。 徐知柳喉头一哽,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旋即,谢明渊站直了身子,定定看她,沉声道:“朕让你回侯府,便是堵那日行宫中的悠悠众口,如今你侯府也回了,母亲也看了,是不是也该收心跟朕入宫待着了?” 话说得如此明白。 徐知柳自然也听得出,身为帝王,谢明渊对她的耐心也到了极致。 她无从再避,缓缓蹲身低头:“臣妇但凭陛下吩咐。” 得到满意的答复。 谢明渊的眼底泛起明亮之色来,他抬手当即便招来了一辆马车。 “梁夫人,太后宫中寂寥,你一离宫,她便又有了失眠之症,还请夫人再度进宫,陪陪太后。” 他话说得冠冕堂皇。 徐知柳也却除了听从别无选择。 “……臣妇谨遵圣命。” 于是她就这么上了马车。 一路重新驶入了深宫,这一入,便再未能出去。 徐知柳就这么在皇命下,变成了愉贵妃。 虽然她对梁佑安早已没了情绪,可如今在宫宴上,以贵妃的身份与他再见,她的心里总归还是掀起一阵细小波澜。 可她如今,需得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 侯府夫人徐知柳已经在半个月前死了,她如今只是陛下从民间带回来封妃的愉妃。 所以她只能也必须装出不认识梁佑安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 宫宴期间,她明显能感受到台下梁佑安眸光沉沉的视线。 “愉妃,在想什么?” 谢明渊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徐知柳的思绪。 她指尖颤抖,滚圆的葡萄粒自手中掉落,她的心一滞,当即低头用手绢拾起。 “陛下恕罪。” 谢明渊神色看不出喜怒来,他静静望着她片刻,没再多说,移开了视线。 这场宫宴就在各怀心思中结束。 “明日,永安侯就要出征西南,愉妃,你替朕去送上这锦囊,预祝永安侯大胜而归。” 谢明渊特意将锦囊递上,让徐知柳送去。 徐知柳接过锦囊,心往下一沉。 抬眼,对上的是谢明渊不容置喙的冷凝视线。 她知道,谢明渊这是故意的。 第25章 无数目光聚焦过来。 徐知柳凝神,最终还是伸手接下那锦囊。 “臣妾遵命。” 听见这话。 下方的梁佑安眸色动了几分,心里生出几分讽意来,多可笑,一个月前还在自称‘臣妇’的他的夫人,如今就已经成了陛下的‘臣妾’。 一字之变,已是身份君臣之遥。 梁佑安双眸紧紧盯着她,曾经本该与他最亲密之人,就这么一步步重新走到他面前。 徐知柳将手中的锦囊递上前去。 “祝永安侯旗开得胜,连战皆捷凯旋!” 她的声音平静冷淡,她也知道梁佑安此去确实能得胜,自此平步青云。 前世,他的右腿在这场战事中受了伤,留下了病根,导致后来中年时,常年受腿疼折磨。 徐知柳若有所思看了他右腿一眼。 “多谢愉妃。”梁佑安接过她手里的锦囊,又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我腿上可有什么?” 徐知柳淡淡收回视线,摇头:“无事。” 她转身离去。 前世他受的那点腿痛,跟他今生打在她身上留下的鞭伤痛意相比,哪里算得上什么。 她从没打算提醒他。 既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要走,那腿上的伤想必便是梁佑安注定要走的命运,她并不在意。 宫宴结束。 梁佑安身穿铠甲,一路从宫门领兵出发。 而徐知柳亦随着谢明渊到达城门口送行。 抵达门口。 徐知柳坐在陛下的马车上,看着那边梁家人过来送行。 姨娘打扮的白迎珠哭得梨花带雨,一副不舍至极的模样,而霖儿更是大哭起来,就连老夫人在一旁,亦是擦了几下眼花。 叫人看了不禁感叹侯府的亲情深厚。 而徐知柳就这么坐在轿里看着,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她依稀记起来,前世,她也是来送行了的。 只不过,她是不受待见的正妻。 ——“大庭广众,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是去西征,不是去送死,莫要做出这副送葬的模样。” ——“我走后,侯府上下你需得好好打理,莫要让我多生烦扰!” 前世梁佑安字字句句,皆是不耐烦和冰冷。 可今生,眼见面对白迎珠的哭声,梁佑安却沉默接受着,并无多发一言。 徐知柳心里生出几分可笑的讽刺来——为前世的自己。 就在这时。 前方的梁霖儿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突然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坏女人!她没死!!” “她怎么还能坐皇家辇车!!” 小孩的声音尖锐刺耳,穿透人群。 白迎珠和老夫人当即循他所指朝这边看了过来,见到徐知柳一身锦衣,二人皆是一惊。 “夫……”白迎珠脸色更是当即惨白,“宫里不是说夫人死了吗?夫人怎的跟陛下坐得如此近,真是……真是……” 后面的话她仿若说不出口似的,没有往下说。 可老夫人却是脸色一沉,难看至极:“真是造孽!徐家怎的会出这么个红颜祸水!简直不知廉耻!丢尽了女人的脸!” 话音才落。 身旁的梁佑安却沉沉开了口:“娘,莫要认错了,那里坐着的是愉妃娘娘,不是徐知柳,此等话莫要再传。” 话音顿了一下,他冷声补充—— “省得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 第26章 听见前面一番话时,老夫人神色只有鄙夷。 可听到梁佑安后面那句话,她神色一怔,倒是收敛了起来,将目光淡淡收回不再多看一眼。 对他们这种贵门而言,没有什么比名声更重要。 徐知柳从他侯府妻变成后宫妃一事,他们绝不能认,只能装瞎。 这也正是谢明渊用此计的原因。 同样的,这也是徐知柳正式认知到谢明渊的可怕之处。 从他强势将她带回宫里的那日起,她对他,心底是生了惧的。 肩膀在此时被谢明渊伸手揽住。 “怎么,舍不得你这前夫君?” 谢明渊贴在她耳边,声音极低钻入她心里。 徐知柳身子一僵,轻摇头:“陛下说笑了,臣妾是为陛下高兴,待大胜过后,陛下疆土又扩了一番,恭喜陛下。” “仗还没打,你就这么确定能赢?” 谢明渊悠然打量她。 徐知柳莞尔笑着:“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战无不胜。” 此话,谢明渊十分受用。 那头,梁佑安隔着人群深深看了一眼,旋即领兵出发。 眼见着兵马渐渐远去。 谢明渊才抬手起驾回宫。 宫墙高深,徐知柳几乎能看见自己余生被这宫墙困住的日子。 刚重生回来时。 徐知柳怎么都想不到,短短半年之后,她的日子会跟前世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她还在迷茫上天让她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她将自己困在了侯府的宅院里,迷茫又无措。 而如今,她看起来似乎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细想之下,徐知柳却又觉得自己并无什么不同。 只不过是从侯府的宅院到了更大更复杂的深宫。 唯一让她欣慰之处,便是救下了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