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营帐里的议论声他连猜带蒙也能听出个大概。 作为主帅要做到两点。 不苟言笑。 以“德”服人。 这是他爹教的。 所以萧景榕和那顶营帐内的每个将士都打了一架。 他打得手疼。 他们却是脸疼。 萧景榕率三千人赢下了人生中第一场战役。 但他却并不开心。 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断肢残骸。 脸上还残留着被鲜血喷洒的触感。 睡着了也是噩梦不断。 好在自从记不清第几回战场开始,这种恐惧感就荡然无存了。 萧景榕本来以为自己会守着昭南这片土地过一辈子。 没曾想京城的变故竟然像一把火似的烧到了他身上。 只因为一纸诏书,他就得拖着还未痊愈的伤势连夜兼程。 临危受命,承袭大统。 任谁看来都是天降馅饼。 可惜萧景榕登基没几日便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大雍朝堂腐败,这事儿他倒不奇怪。 没曾想他那好皇叔临死前还摆了他一道。 想让他接手烂摊子。 却又不想他真夺了他家的皇位。 萧景榕也想当个甩手掌柜,但他一旦不管,又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为了尽快让朝臣安分下来,萧景榕没少做杀鸡儆猴的事。 既然道理讲不通。 自然只能用武力镇压。 萧景榕累得慌。 本来这位置就不好坐,先皇还留了许多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的朝臣。 大雍内忧外患。 光解决内忧也没用。 所以萧景榕登基没两年,便御驾亲征,试图彻底将蚩蛮逐出境内。 但他没想到,就是这次出征给他留下了终身的伤病。 他被投石砸到,整个身子都跟着一震,险些半厥了过去。 幸而很快缓过来过来,才得以继续指挥行军。 回营后随行的军医给他用施针贴药。 本以为没什么大碍。 结果没两年他便患上头风之症。 初时还能忍受。 随着年纪渐长,愈发严重起来。 病痛折磨之下,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脾气比从前更暴躁了。 太医开的药也根本不起作用。 每逢时节不好,更是痛不欲生。 萧景榕每每只觉脑袋似有万千毒虫啃噬,又似被重锤狠狠敲击,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如汹涌浪潮般袭来。 额上冷汗涔涔,青筋暴起,面色惨白如纸。 牙关紧咬,却仍忍不住从喉间溢出痛苦的闷哼,那痛楚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生生撕裂。 好容易熬过一轮疼痛,下一轮又骤然袭来。 他眼前发黑,身子摇摇欲坠,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无尽的疼痛让他几近昏厥。 脑袋里似有狂风呼啸,又似有烈火灼烧。 他蜷缩撕扯却依旧无法减轻分毫痛苦。 疼痛如恶魔的利爪,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神经,令他双眼紧闭,面容扭曲,痛苦的呻吟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号。 每每结束,萧景榕都只能瘫在榻上良久才能恢复气力。 直到一日姜梨满来找他献药。 “妾身在齐越听过一种极能止痛的药,名叫‘底也迦’。皇上不如找人试试,倘若有用皇上也能少几分痛苦。” 萧景榕听信了她的话。 寻来底也迦,又让死囚试药。 果然极为有用。 萧景榕从此之后开始服用底也迦止痛。 起初很有效用。 只是渐渐就需要加大药量。 而且……萧景榕能感觉到自己的神智逐渐开始受到影响。 有时甚至会做出一些比头风发作时更疯狂的举动。 他开始试着减少药量。 只是一旦停药,疼痛便会较从前百倍侵袭而来。 清醒时萧景榕尚且能控制住自己。 却左右不了陷入疯魔的自己 萧景榕知道自己怕是不成了。 他找来姜梨满问:“你是有意将这药送到朕面前的,是吗?” 萧景榕一辈子也没全心信任过几个人。 但对于姜梨满,他本心是不愿用恶意揣测的。 姜梨满看着眼前双颊凹陷,皮肤寡黄的萧景榕,眼底升起两分快意。 她慢悠悠跪下,“妾身只是为了让皇上能不那么痛苦。西域来的这种药用多了都是会上瘾的。” 萧景榕静静盯了姜梨满半晌,最终下旨将她赐死。 并不许宫中再用此药。 尽管每晚他都会难受得哀嚎不止。 为了稳住长庆王,他趁自己清醒时拟旨封寿王为皇太弟。 实则皇位自然是不能交给这等纨绔无德之人。 待到寿王逼宫那日,萧景榕本已准备好传位于大皇子萧韶安的诏书。 岂料未能亲自交到他手上便撒手人寰。 长眠前,萧景榕最后看到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知道事情恐怕已经不能由他控制。 ………………………………………………………………………………………………………………………………………………… 第232章 番外:真相思恋 萧景榕看着从荷包里拆出来的字条气不打一处来。 让他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 逼急了他真想把人从冰棺里取出来问问。 到底有没有心。 说离开就离开。 萧景榕起初的确以为苏棠是自己选择回到本来的世界。 不过,再气他也打算按自己之前便打算好的追封她为皇后。 直到林珣出现。 萧景榕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知道她一天一天五感尽失而死。 萧景榕再无怪她的念头,只剩下心疼。 她留了七个荷包。 四个留给孩子。 三个留给他。 萧景榕心里也算稍微平衡了些。 只是里面竟一句也没提过她所受的折磨。 一百张字条。 是为了抵她曾说过了一百个荷包。 一百张字条里面,只有一张是红纸,夹在其中尤为显眼。 上面赫然写着,“臣妾不想皇上受相思之苦,后面的皇上便都烧了吧,忘了臣妾。” 萧景榕被气笑了。 临了还敢跟他耍心机。 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萧景榕不得不承认,思念的确会像藤蔓似的疯狂滋长。 行宫短短两月不到,他便想起过她无数回。 若是再过四五十年,他或许不见得能始终如一。 他虽想过白头偕老,却从未敢赌人心。 包括他自己。 偏偏女人选在这时候抽身离去,让他念而不得。 萧景榕攥紧手中的红纸条,幸亏他早算到今日,不然真得念着她一辈子。 不过现下还得先解决朝中诸事才行。 新田政虽说效果不错,但遇到的问题也不少。 亟需六部相互配合。 与此同时,还得除去六部内的蛀虫。 林珣的提议的确可以暂时平息一部分传闻,让官员和百姓移神她处。 他不想她受这等委屈。 偏偏她竟已经安排好了杜莫在宫中散播流言。 萧景榕除了纵着她,也别无它法。 把五年才能完善的新政减到三年,萧景榕每日至多睡三个时辰不到。 累极了便翻一张字条出来看看。 上面尽是无趣极了的话。 “今日竟有只虫子爬到臣妾的头发上,绿色还长毛,吓死人了。皇上怕虫子吗?” “如果皇上能在生辰那日打开这张字条,恭贺皇上,可以去博彩了。” 诸如此类。 有时候甚至是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瞧着又像人的神情。 一看便知是她想到什么便随手写下来的。 若是他真能长命百岁,一年也就够看一张的。 萧景榕本来以为她会细细记下最后那段日子。 岂料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 仿佛她写这些,就是为了让他觉得无趣。 而后逐渐忘记她的存在。 正如那张红纸条上写的那样。 萧景榕心口颤得厉害。 定是近日歇息得太少了。 该把上回她找来那补药吃上才是。 几个孩子日日求见,萧景榕索性把他们母妃留下的荷包丢给他们。 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不过小寿王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本来性子就冲动,遇上这么件大事更是冷静不了。 “皇兄,您就告诉臣弟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寿王眼眶发红,又是伤心又是急切。 萧景榕蹙眉,“你如今已为皇太弟,遇事也该沉稳些。朕不许你问,你还敢问,是明摆着忤逆朕吗?” “臣弟并无此意。而且这皇太弟也并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