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缠绵的冬雨,终于在黄昏时停了。
一直挨到了傍晚,暮色起,艳阳落,一顶车辇才鬼鬼祟祟地从东宫后门被四名五大三粗的侍从抬了出来。 晓灵跟在车辇旁,她担惊受怕地东张西望,叮嘱侍从贴着无人的墙角走,还要走得快些。 颠簸的车辇里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咳嗽,也是极为压抑的,像是不敢声张。 就这样疾步回去了南殿,车辇里的人要晓灵去后门,晓灵料想正门肯定是不会开的,也觉得要去后门想法子。 结果也巧了,才一到后头,就见那门是敞开着的,周遭无人,晓灵赶忙命车辇落下,容妤匆匆走下来后,晓灵赶紧与她一同进了南殿,“砰”一声关上了门。 进了南殿的容妤只想回去厢房,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晓灵扶着她一路穿过长廊,找到最角落的那间厢房推门走了进去。 容妤满面倦容,如行尸走肉坐去床榻边,刚一坐定,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夫人?” 容妤一惊,是沈止。 敲门声又响了两次,沈止在门外关切地问道:“听闻夫人昨夜身子不适,我这一整日也没敢来打扰,这会儿听见厢房里有动静,可是夫人在此?” 容妤慌乱不已,忙看向晓灵,对她使了个眼色。 晓灵心领神会,立刻回应沈止道:“回禀侯爷,夫人是在这厢房呢,想来夫人昨日便染了风寒,怕染了侯爷才来了后院这处!” 沈止“噢”了一声,又问道:“夫人可好些了吗?可有服姜汤驱寒?” “好些了的,已经退了热度,这会儿睡下了。”晓灵故意将声音压低,“侯爷请回吧,莫要扰醒了夫人,她昨夜休息得不好。” 沈止便赶忙应声退下,临走时叮嘱晓灵要照顾好夫人。 是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容妤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晓灵则是赶忙收拾起屋内的杂物,又为容妤铺好了床榻,想要伺候容妤躺下时,容妤对她道:“你去我房里拿衣衫来,我想换了身上这些。” 晓灵这才惊觉容妤还穿着东宫的衣衫,便赶忙出了厢房,蹑手蹑脚地去容妤房中翻找了一些合适的,结果一出门,就撞见了侧夫人梅香。 晓灵吓得愣在原地,问候都忘了。 梅香将晓灵怀里抱着的衣物打量一番,蹙眉道:“你这贱婢,私拿姐姐的东西做什么?” “夫人她身子不适,眼下正在厢房里,奴婢是受夫人之托拿换洗衣物过去的……” 梅香想到昨夜将她们主仆二人拦在了门外,怕是淋久了冬雨,染上了风寒,便笑道:“你主子连你的身板都不如,不过是场夜雨就卧下了,这般弱不禁风的,如何能为侯爷诞下子嗣呢?” 晓灵不吭声,心里却骂道:不过是个使手段的肮脏货色,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谁知梅香却不满晓灵的态度,训斥她道:“怎么,不服气啊?你个死贱婢还敢和我摆脸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晓灵瞪着梅香,还真就是不服气得很。 梅香自然不是好惹的,她一把拧过晓灵的耳朵,根本不管晓灵的哀叫,直接将她整个人扯到了院子里。 这会儿的容妤已经躺在了床榻,她时不时地低咳几声,身子疲惫无力,刚一闭眼就睡着了,等到再次醒来,是被外面的吵嚷声惊醒的。 隐约听见梅香的咒骂,还有晓灵的哭声。 容妤心中不安,艰难地从榻上爬起身来,她推开厢房的门,一路顺着长廊走到前院,立刻见到晓灵跪在院落里,正在挨梅香的打。 周围倒是有侍女和小厮在围观,可谁tຊ也没有上前来帮的意思。 梅香手里的竹条一下接一下地抽在晓灵身上,嘴里不饶人道:“以后还敢不敢?说,敢不敢了?” 晓灵始终都沉默不语,脸上道道伤痕,仍旧不肯妥协。 梅香气不过的唤来小顺,“去,把你的手掌涂抹盐,给我掌她的嘴!” 小顺不敢不从,跑进后厨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举起沾满了盐的手,对晓灵说了句“对不住了”,便掌起嘴来。 梅香得意万分,站在边上骂晓灵不识主、跟错了人。 容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疾步走过去,命令小顺住手。 梅香却不准,小顺只得继续打下去。 眼见晓灵一张脸开始浮肿,嘴角也渗出血迹,容妤气不可遏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小顺,将他推去一旁。谁知梅香眼疾手快,则是一竹条打在了容妤的那条手臂上,刚好,是她尚未痊愈的左臂。 容妤痛得收回了手。 梅香惺惺作态道:“哎呀,姐姐痛了吧?瞧我这不长眼的,本是想打这贱婢,倒打在姐姐身上了,姐姐莫怪。” “我今日本是没心思和你吵。”容妤漠然地注视着梅香,“可你随便打我的人,便是对我不敬,要我想我不怪你,你理应给我赔罪。” 梅香便不以为然地作了一揖:“妹妹这便给姐姐赔不是了。” 容妤沉声道:“侧夫人,你好歹是从东宫出来的,连赔罪的礼数都如此简陋,不怕丢了东宫脸面吗?” 梅香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她对容妤冷笑一声,“晓灵这贱婢真是留不得了,方才还说姐姐染了风寒,病弱无力,如今却见姐姐这般咄咄逼人,哪里像是个卧榻之人呢?我看是要把晓灵打发去天牢里吃吃苦头,才能改了她这满嘴谎话的毛病!” “夫人!”晓灵脸上的泪痕与血痕交加,她同容妤苦苦哀求道:“奴婢没有说谎,夫人救奴婢!” 容妤对晓灵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再次看向梅香时,她冷声道:“我倒要看看这南殿里有谁能把我的人送去天牢。” 周遭雅雀无声,下人们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梅香既愤恨又挑衅地望着容妤,她忽尔折断了手中竹条,用力地扔去了容妤的身上,两截竹条落在地面,长廊里在这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梅香“嗵”的一声瘫倒地上,竟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沈止从长廊里走到院落,梅香回头见他,痛哭着喊他:“侯爷,你快来救救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