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寻缨愣了一瞬,脑海中突然闪过兄长慕霖尘的声音。
“马革裹尸,本就是一个将军的宿命。” 佛护不了他们,亦护不了百姓,更没有将她的兄长带回。 慕家人所能依靠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慕寻缨攥紧手,一字一句开口。 “慕家家训,忠臣之心,壮夫之节,苟利社稷,死无悔焉。” “慕寻缨,万死不辞!” 慕寻缨拿着圣旨离开朝堂前,一人拦在了她身前。 “慕寻缨,莫要不自量力,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慕寻缨一抬眸,对上沈淮清晦暗不明的眸子。 “王爷,你我之间已经再无纠葛,您可以得偿所愿,与叶怀娇结发夫妻,长相厮守了!” 沈淮清脸色骤然变得青紫,好半晌,他才咬牙道:“你一届女流,去了那又能如何?白白带着将士一同送死罢了!” 慕寻缨目光灼灼与之对视:“那我就做这千古罪人。” “王爷既然能原谅叛国之辈,想来也能多容忍我一分不是?” 沈淮清脸色由青转黑:“慕寻缨,本王警告过你,不要再提起此事!” 他容不得任何人说叶怀娇一句不好,却无止尽地诋毁她。 可这一次,慕寻缨的心湖却再无半分波澜。 当这世上真真切切只剩她一人时,她才知道困宥于情爱的自己有多愚蠢。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与一个同心结:“沈淮清,有些话我想说时,你不愿听,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从前予我的陪伴真真切切。” “我们之间该有一个明明白白,体体面面的道别。” “这封信,你愿意看便看,不愿,那便烧了吧!” 说完,她率先转身,不再做那个留下的人。 沈淮清眉头紧拧地看着那道背影,手中的信和同心结被捏的皱成一团。 终于摆脱了慕寻缨,他本来该为此而喜悦,可不知为何,心中却只有慌乱与不安。9 两日后,慕寻缨出征。 前来相送之人浩浩汤汤,就连昭帝也来了,唯独沈淮清没有出现。 慕寻缨神色凛冽地挥剑誓师,策马而去。 由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不远处,沈淮清独自站在高楼上,望着慕寻缨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本不想来目送无关之人,可他还是瞒着叶怀娇来了。 近日他总在做奇怪的梦。 梦见多年以前那个女孩,梦见慕寻缨浑身是血,令他心中不得安宁。 罢了,只是梦。 沈淮清摇摇头,回了王府。 数月后,王府。 沈淮清下朝一回去,便看见叶怀娇正指着下人呵斥:“你们怎么连包扎都不会!” 沈淮清问道:“发生了何事?” 叶怀娇哭哭啼啼道:“王爷,您送我的兔子被野猫抓伤,他们这些下人连包扎伤口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反倒害得兔子快要死掉了!” 沈淮清眉心忽然一跳,疑惑道:“你不是会包扎伤口吗?” 当年,他遇刺濒死之时,正是叶怀娇救了他的命。 后来他循着手帕找过去时,叶怀娇已经被慕府赶了出去,她向他诉说委屈,痛斥慕寻缨的无情与自私。 此刻,叶怀娇一愣,眼神躲闪,倚进他怀里撒娇:“王爷,自家里突逢变故,我再见不得血。” “是吗?”沈淮清放缓了声音,心里却不由得起了疑心。 他当真可以相信叶怀娇的一面之词吗? 其实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怀疑,叶怀娇全然不通晓医理,看见血便大喊大叫。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 那天途径过那里的人只有……不,还有一人,叶怀娇口中冷眼旁观的慕寻缨。 沈淮清忽然僵了一瞬,叶怀娇却又扯着他的衣袖打断了他思绪。 “王爷,慕寻缨都离开这么久了,您何时让我坐上王妃之位?” 沈淮清垂下眼眸:“正因为她离开,无人再为你做挡箭牌,不知多少人盯着,再等等吧!” 走回书房,他拿过一本兵书,却又在兵书下看到了那封慕寻缨离开前给他的信件。 沈淮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他明明如此厌烦那个女人,可他既没有看,却也没有丢。 此刻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封信,犹豫再三,他还是缓缓将那封信拆开。 然而这一拆开,他视线猛然一滞。 【沈淮清,我从不后悔当初救了你,我唯一的错,便是不该爱上你……】 …… 彼时,边关北地。 “咚!” “杀!” 战鼓不息,将士呐喊,兵刃碰撞。 慕寻缨手中的泰平剑骤然断裂。 万箭穿心的那一刻,慕寻缨竟释然地笑了出来。 她知道此战会赢,知道大楚将会百年平安,她死的那一刻就代表着战事要结束了。 所以她从不退缩,所以她甘心赴死。 慕寻缨死死攥紧了手中泰平剑,抬头望天,一边吐血一边吐出不成语调的声音:“爹、娘、兄长……寻缨护住了山河,不辱慕家之名……” 弥留之际,耳边忽然又听见那道声音。 这一次,声音不再遥远,而是在她面前传来。 被血染红的视线眼前逐渐恢复清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透明类似棺椁的盒子中,一名身穿异服的年轻女子站在那盒子外面—— 【欢迎大家来到大楚博物馆慕寻缨将军展厅的最后一站,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寻缨将军历经千年而不腐的尸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