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年龄,面对自己要失去母亲的可能性,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阮清忍了很久的眼泪流个不停:“怎么办妈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阮母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话也轻轻的。 “妈妈现在只担心你的婚事,我真的很想你有个依靠。” 如今母亲这个情况,阮清也没办法和她坦白自己和江年已经分手。 和得知母亲患病的时候一样,阮清又是一夜未眠。 早晨七点。 窗户外,能远远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然后它从远处的高楼缝隙里,射出几丝光来。 阮清只觉得这光无比刺眼。 她看着手机良久,最终敲下几个字。 【江年,麻烦你来医院一趟。】 在这句话之前,满屏都是江年发过来的、阮清不曾回复过的消息。 江年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男人的声音紧张不已:“阮清,你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胃又疼了?” 阮清又想起自己上次胃出血进医院的时候。 他说“胃疼就吃药,找我干什么”,那么冰冷的话,到底是怎么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呢? 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她抱有的期待,却让她受到最深的伤害。 “没有。”话一出口,阮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吓人。 她清了下嗓子:“是我妈妈的事情,麻烦你过来一下。” “知道了。” 阮清听见他那边掀被子的声音。 下一秒,电话被她挂断了。 江年看着手机屏幕回到主界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始换衣服。 …… 阮清从住院部出来,跨过了大半个医院区,一直到正门,走到街上买了早餐。 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心也空空,目也空空。 “小阮,来买早餐呀。”早餐铺的老板娘招呼她。 阮清木然地点点头,嘴角勾出一个礼貌的笑。 她又从正门,到医院散步的花园再到最里面的住院部。 脚步虚浮无力,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离。 一声号哭剌开了她的意识,视野内终于清明了。 那声之后,哭声不断。 是殡仪馆的车。 阮清宁愿自己像刚刚一样,也不想看见这一幕。 家属在车后哭泣不止。 “别走……别带走他……再让我看一眼、最后一眼……” 可车厢的门还是关上了,像整车的黑色一样,沉默地、肃穆地、不容置喙地开远了。 阮清感觉自己的心也突然被刺开了一个大口。 悲伤和绝望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她颤抖不已,无力地蹲下身,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眼泪静静在脸上淌着,和那个人一起痛哭流涕。 “阮清?” 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了秦思程的脸。 男人如墨的眼像是她的安定剂一般,好像很多情绪都跟着沉了下去。 “你在这里干嘛呢?” 秦思程的手拉住她的胳膊,他手上的温度成了她今早感受到的唯一热源。 阮清这样子真的把秦思程吓到了。 他头一次见她这么情绪失控。 阮清的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秦思程心疼不已,将人拉起来,往自己的怀里带。 他身上有股干燥的香味,好像和初高中时没多大变化。 男人穿的大衣外套很好地包裹住了阮清的身子。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支点。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了过来。 在他胸前,阮清的声音又轻又闷。 “秦思程,我要没有妈妈了。” 他没有说话,揽紧了她的肩膀。 阮清静静地埋在他的怀里,缓缓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闭上眼,好安心,这个人从小时候起,就让她很安心。 男人的身体被阮清的动作弄得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紧紧抱住了她。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 阮清从秦思程怀里抬起头,发现是江年带着怒气走来了。 自己几乎和秦思程严丝合缝的,也难为他认出来。 这时,阮清才感觉自己和秦思程的姿势确实不太合适。 可她又觉得自己和别的男人怎么样,都和江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于是她神色未变,恍然未觉般,从秦思程的怀里出来了。 阮清静静地看着他:“你来了。” 江年几乎目眦尽裂,没想到自己匆忙赶到医院来看到的是这一幕。 真像一把尖刀一样扎进了他的眼里心里。 可她的目光那么静,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爱意。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两个人已经结束的事实。 江年心里的气又泄了。 “这位是?” 阮清拉开了自己和秦思程的距离,但男人的手始终搭在她的腰后。 是一种保护和占有的姿态。 阮清介绍道:“我发小,秦思程。” “这是万晟集团的江总,江年。” 这句话把阮清和江年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 两个男人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连交握的那双手都在隐隐较劲。 “发小?怎么都没听阮清提起过您?” “阮清大概不太习惯和别的什么人提起我,她那性子从小如此,我倒是对您早有耳闻,江总。” 空气中都是无声的硝烟味儿。 阮清觉得两个男人的针锋相对实在是索然无味。 她抱着胳膊,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锋。 “走吧,上去看我妈。” 阮清抬脚先一步往住院楼里走了。 …… 路上,阮清和江年简单说了下阮母的情况。 “你怎么才告诉我?” 听江年这么说,阮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秦思程声音沉沉:“江总,你和小清是前任的关系,有什么需要事事报备的?” 阮清对这种问题疲于开口。 江年还不死心:“至少我能安排国外的专家来……” “这是我母亲自己的意思。” 阮清一句话截断了他。 “待会进去配合我就行,说我们俩好好的,准备领证了。” 秦思程的目光又直直往她脸上看过来。 阮清有些不自在地移了下视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这是我妈一直操心的事情。” 说完,她推开了病房的门。 “妈,江年来看你了。” 阮母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如今需要靠着呼吸机维持。 这样的阮母也让江年陡然一惊。 他快步走到病床前:“伯母,对不起,我来晚了。” 阮母已经说不出话了,看见他,吃力地弯眼笑了一下。 阮清搬了把凳子坐到江年旁边。 她轻声说道:“妈,你放心吧,我和江年感情很好,不久就要去领证了。” 这话虽然是骗阮母的,但还是让江年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他附和道:“是的伯母,您就放心把小清交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她。” 阮母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费力地挪了挪手,被江年轻轻放在自己和阮清交握的手上。 秦思程只能从病房外的透明玻璃中看到在阮母面前的两个人。 还有那三只交叠的手。 他突然很想抽烟。 阮母阖上眼睛睡着了。 阮清低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我妈单独待一会儿。” 江年颔首,起身出去了。 他昂头挺胸走到窗边的男人旁,语气嵂侜倨傲:“不好意思了,能在她母亲面前光明正大露面的人只能是我。” 秦思程姿势没变,嗤笑一声:“那又怎样,她的未来都不会再有你了。” …… 阮清出病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秦思程的身影。 她看了眼窗边的江年,没什么感情地问道:“他呢?” 江年看了她很久,阮清面对他的目光,不为所动。 男人眼含沉痛:“难道我们之间没别的可说的了吗?” 在她离开后,江年好像突然发现了他丢失已久的爱。 可阮清无动于衷地抱着手臂,看向窗外,没有别的话想讲。 她的表情那么淡。 “找你帮个忙而已,别太当真。” 江年上前一步,想安慰她。 阮清紧接着后退一步。 江年被她生疏冷漠的眼神止住了话。 他黯然地垂下眼,退回原点。 “他去楼道吸烟了。” 阮清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其他动作。 她承认,自己表现出的和秦思程的亲密,也是一种让江年放弃的手段。 江年的声音添了几丝喑哑:“我先走了,有需要随时打给我。” 她的心里空空洞洞的,只有时不时出现的紧张感,让她的心脏在不经意的某刻紧缩一下。 阮清还是开口说了句谢谢。 这回,是江年看着阮清走向楼梯间的背影。 …… 阮清推开了楼道沉重的门。 昏暗的楼道里,秦思程靠墙站着,表情不明,只能看到他嘴边一抹猩红的火光。 不过阮清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他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也没说话,在秦思程的身边靠墙站定。 门自动阖上了,楼道内又重新恢复了昏暗。 两人沉默良久,气氛却不尴尬。 阮清出声:“和江年的事情,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秦思程的拇指止住了唇。 “不要为了别的男人和我道歉。” 秦思程知道阮清的想法。 只是,如果这样能和她近一点,来弥补两人缺失的十年,他心甘情愿做她的工具。 阮清无端想起了初二时,自己头一次碰上了偷偷抽烟的秦思程。 明明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忆竟然还那么清晰。 母亲跑了,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