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想得真美啊!
迷糊扁着小嘴准备哭给他看。 周卫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先买好吃的。现在天冷,等天热了再说。” 一脸哭相的小哥俩瞬间变成欢欢喜喜的小福娃。 叶知秋抱小儿子,周卫光一手拎着背篓一手抱着大儿子出门。孙小兰在院里看到远去的这一幕,朝屋里招手。 金小银以为出什么事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想数落闺女:“就这?” “像不像一家人?” 金小银:“……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 “不是,你没懂。叶姨跟周团长以前不熟,迫不得已在一起,迷糊和糊涂又是收养的,他们家就像这一块那一块硬拼到一起的。” 金小银还是没懂,回屋问丈夫中午和晚上还回不回来,回来的话她也去副食厂买点吃的。 鲈鱼壮实的时节金小银三天两头买鲈鱼。现在正是吃蚝的时候,她十次有九次买蚝。老孙同志够了,真够了。 自打孙小兰上初中,自认为懂得多敢发言了,碰到机会就数落她爸老腐朽老封建。以前很少反省的老孙同志这半年来经常反省,终于意识到妻子辛苦,也不好抱怨什么。 孙小兰忍不住说:“妈,别总买蚝。” “不买蚝买啥?肉要肉票,鸡鸭不常有。我买几个猪蹄,你跟朵朵收拾?” 孙小兰顿时一脸抗拒:“我去刷牙洗脸。” 迷糊还记得给他妈买珠子做耳坠,所以到副食厂就要下来,直奔小王摊位。小糊涂紧随其后。叶知秋看到俩儿子的去向,小声问:“小王知道那事吗?” 周卫光微微摇头:“以为他去别处高就了,这傻小子还很羡慕。” “不知道就好。”叶知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周卫光:“我中午也回来。” “那中午吃什么?” 周卫光:“食堂的饭菜味道一般,你做什么都行。” 言外之意叶知秋做什么都好吃。叶知秋怀疑他想多了,不禁多看一眼周卫光,周卫光神色坦然,像是没别的意思:“鲅鱼呢?” “鲅鱼饺子?” 叶知秋不会做,金小银跟她说过鲅鱼可以红烧。好在她有半天时间可以尝试。上班前学会了,以后也不用下了班买了菜接了孩子还得去孙家请教。 “妈妈,快来啊!” 迷糊的声音传过来,叶知秋和周卫光大步过去,齐声问:“怎么了?” 小糊涂捧着跟帽子似的白螺,迷糊的小手攥着黢黑的大贝壳,下巴指着另一边盆里的螺,也是叶知秋开出珍珠的那种,示意妈妈快买。 周卫光看着奇形怪状的螺和贝,怀疑炊事班收网时遇到浪,这些怪物都是浪打进来的:“要这么些干嘛?” 哥俩异口同声:“你不懂!” 卖带壳海鲜的小王乐了:“周团长,这俩孩子喜欢这种。上次看到这个螺就拿着不松手。”捞起旋转形状的金纹白螺递给叶知秋。 叶知秋总觉着心虚,可早上买菜的人多,也不好说实话:“称一下吧。” 小糊涂个不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小崽子一听妈妈这样说,把他觉着可能藏珠子的都挑出来给小王。 周卫光震撼:“你批发呢?” 小糊涂可不懂批发,也不想理会什么都不懂的爸爸:“妈妈,妈妈……”拉着叶知秋的手,晃悠着撒娇。 叶知秋发现周围军嫂都一脸好奇地往这边瞅:“买,买,买,你闭嘴!” 跟叶知秋不熟的军嫂见状直摇头,忍不住跟同伴窃窃私语:“这娘们真不是过日子的人。” 同伴深以为然,压低嗓音说:“吴清莲还替她找补。”顿了顿,“以前过得再憋屈也没有这么糟蹋钱的。有tຊ那个钱还不如买条鲅鱼,怎么做都好吃。” 叶知秋把竹篓给周卫光,去买一条鲅鱼。而卖鱼的同志见她不心疼钱,又给她推荐一条红色的鱼。 叶知秋乍一看以为鲤鱼,再仔细一看,通体红色:“这,这什么?” 副食厂卖海鲜的同志几乎都发现叶知秋不会做海货,笑着讲解:“东星斑。这个时候的东星斑最肥。做法也简单,鱼肉片成片打边炉,也可以划开鱼背用葱姜腌好清蒸。蒸熟后淋不淋热油都行。” 几个军嫂睁大眼睛,看着叶知秋两条都要,顿时大为震惊,她是猪八戒转世吗。 周卫光拎着半筐各种叫不上名的螺和贝很是头疼:“这么多怎么吃?” 叶知秋:“回去就做。” 周卫光忍不住问:“不是泡鱼肚了?” “还没泡好,鱼肚晚上再做。再说,我就泡两小片,可能只够他俩吃的。”叶知秋往四周看了看,“买点小海鲜?” 一家四口已经成了副食厂焦点,周卫光:“时间不早了。” 叶知秋收回视线:“那我下午再来。” 俩小孩一边一个扒着竹篓往里瞅,确定他们哥俩挑的东西爸爸都买了,高兴地一蹦一跳前面开路。 周卫光见状顿时觉着钱花值了。 叶知秋也觉着这个钱很值,螺肉可以吃,俩孩子还这么高兴。不过她又担心俩孩子一无所获一起哭闹。 到院里,迷糊和小糊涂就往厨房跑。叶知秋确定过在厨房用正常声音说话隔壁听不见,就提醒俩儿子:“珠子难得,可能一个没有。” 迷糊点头,小糊涂仰头:“我选的一定有。” 随后进来的周卫光听糊涂了:“你们仨说什么呢?” 叶知秋道:“中午你就知道了。” 迷糊不禁问:“为啥是中午?” “现在切开到中午就不新鲜了。我们早上吃这条石斑鱼。”叶知秋端着盆里的东星斑出去收拾。 迷糊和弟弟互看一眼,追上妈妈问可不可以先开一个。 叶知秋:“几点了?” 周卫光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说你不知道吗。到厨房门外看到叶知秋手臂上空无一物很是纳闷,她姐和嫂子陪叶知秋买的手表哪儿去了。 周卫光给叶知秋买的东西,叶知秋都带到这里。周家给叶知秋买的东西她一个没拿。 除了手表,还有金手镯金耳环。他嫂子认为金子保值——乱世黄金可以救命,要买金链子。他姐嫌俗。她嫂子又说大俗即大雅。最后还是大姑姐更胜一筹,给叶知秋买一块乳白色玉佩,用银链子挂着。不过叶知秋只戴几天,就是她在周家那几天。 周家大姐见叶知秋这么听话,还跟她爱人说过老三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没了叶知意,还能娶个这么听话的小媳妇。 叶知秋虽然爱钱如命,可拿周家的东西总觉着烧手。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点,也有可能骨子里的那点清高作祟,叶知秋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是决定把东西藏衣柜里。 周卫光:“你的手表呢?” 叶知秋料到他有一天会发现,不慌不忙:“在屋里。” 周卫光见她好像心虚:“不是弄丢了吧?” “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吗?” 周卫光:“你不是。可你没直接回答,说明确实不在屋里。要不我去屋里找找?” 叶知秋不禁瞪他,吃饱了撑的跟她杠上了。 “落首都了?” 叶知秋不解释也不反驳。 周卫光很意外,又难得碰到细心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禁不住轻笑一声,想说什么,两条手臂被扯一下。周卫光低头,俩孩子冲他一个劲使眼色,快问问妈妈啊。 周卫光:“我听你妈的。” “……”如果有可能,这一刻迷糊想换个爸爸,“你怎么什么都听妈妈的?!”怒其不争大吼一声。 在隔壁院里刷牙的孙小兰差点被牙膏呛着。 小阿娣扔下毛巾就跑,金小银一把抓住她:“烧火。”小阿娣不由得往隔壁看,金小银小声问:“想看迷糊挨揍?仔细迷糊不准你去他家看连环画。” 小阿娣乖乖跟母亲去厨房烧火炒菜:“妈,早上就炒菜?” “青菜太多煮面吃不完。”金小银家有洗菜盆大小的筛子,她端着一筛子青菜进来,“吃好饭给你叶姨送点。她家晚上煮面不用买菜了。” 隔壁,周卫光被突然暴起的大儿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就问:“你敢不听她的?” 叶知秋问:“想吃鱼吗?” 小糊涂嘴巴快:“想吃饺子。” 叶知秋:“你会做,还是你哥会做?” 哥俩都不会,就抬头找爸爸。 北方人过年全家一起包饺子,周卫光被他妈压着学过。上次包饺子就是叶知秋擀皮,周卫光包。周卫光摇头:“爸爸不会和面啊。” “……”迷糊心累,“怎么什么都不会?” 叶知秋:“改天我教你?” 迷糊猛然转向他妈:“真的?” 周卫光张张嘴,万分想说上学不去,学做饭怎么这么积极。可他见俩孩子都被叶知秋带偏,也不敢这个时候插嘴,否则叶知秋不管,小儿子缠着他开螺开蚌,大儿子不定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气死了老父亲的话。 周卫光去淘米煮粥。锅里的水开,周卫光把篦子和玉米面窝窝头放进去,锅盖打开一点,防止粥溢出。 叶知秋的鱼腌好,粥也差不多了。叶知秋用炒锅蒸鱼,淋上芝麻油。 玉米面糙,俩孩子不爱吃,就喝粥吃东星斑,连以前很喜欢的腌萝卜干都舍弃了。 叶知秋见俩孩子闷头干饭不吱声,“好吃吗?” 小糊涂会的词不多,只会说:“好吃。” 迷糊:“又嫩又滑,好好吃啊。妈妈,我们以后就买这个吧。” 叶知秋:“好啊。可是——” “很贵?”迷糊问。 叶知秋开口的一瞬间想说贵:“这鱼不如鲈鱼、秋刀鱼多,想吃得看运气。” “有钱也买不到吗?”迷糊问。 叶知秋点头:“所以以后有的话妈妈就买。没有也不许跟我闹。妈妈可不是孙猴子懂得七十二变。” 话都说到这份上,迷糊再不懂事就是真迷糊了。然而又被他弟抢了先:“妈妈,我不闹你。” 迷糊气得夹一块鱼塞他嘴里:“闭嘴吧你!” 周卫光吓得扶着小糊涂,小糊涂不慌不忙地咽下去。周卫光顿时确定大儿子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小儿子不是第一次嘴贱。 — 周家的早饭跟别人家比有点晚,饭后周卫光就搭老孙同志的顺风车去部队,叶知秋收拾厨房。小哥俩见妈妈忙进忙出,就坐在厨房门边等她。可没等叶知秋把厨房收拾干净,阿华兄妹三人到了。 小伙伴重要,妈妈更重要。哥俩怕小伙伴跟妈妈抢珠子,决定等他们走了再开螺。 今儿赵家俩孩子没来,叶知秋到堂屋见两个板凳空的,问孙小兰:“李老师回来了?” 孙小兰点头:“昨天傍晚回来的。” 叶知秋给她使个眼色,俩人到叶知秋房里:“脸色咋样?” 孙小兰小声说:“没看清。等我发现是她人都进院了。不过看到她家那俩跟朵朵打闹没吼那俩,应该老实了。否则凭她的出身,我爸想大做文章简单得很。” “她能消停就好。”叶知秋苦了二十年都没想过报复她娘和继父,又哪有心思跟李老师计较。不过要是李老师再招惹她,叶知秋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忍让。以前忍让是因为欠她娘和继父的生养之恩。她可不欠李老师和赵政委什么。 话再说回来,迷糊惦记着珠子,还没到正午他就叫着饿了。 叶知秋:“我去做饭。等做好你爸也该回来了。” 孙小兰叫一群比她小的孩子各回各家。 迷糊看到走在最后的孙小兰出去就去关大门,蹦蹦跳跳到厨房:“妈妈,快,快把螺拽出来。” 叶知秋特意找小王请教过如何拽螺肉。饶是已经在心里预演许多遍,等她拽掉一个金纹螺还是累一头汗。 叶知秋指着像帽子的螺:“这个等你爸回来开?我把这几个大贝壳打开?” 迷糊给她擦擦汗:“妈妈会开吗?” “小王叔叔教过我。我慢慢的。”叶知秋心里没底,等几个大贝壳打开手都勒红了。 哥俩看到蚌里也不见珠子很是失望。 周卫光推开大门进来见娘仨盯着案板:“看什么呢?” 迷糊期待了一个早上和一个上午,难过的差点落泪:“没有,爸爸……” “怎么了这是?”周卫光纳闷。 他不问还好,他一问小糊涂也觉着委屈,抱着他就委屈的抹泪:“爸爸,什么都没有……” 周卫光一头雾水:“叶知秋,他俩又调皮了?” “没有。”叶知秋感动又好笑,“我还没切,你俩急什么?” 哥俩一起扭头看她,什么意思啊。 叶知秋:“你们以为珠子是长在螺和大贝壳身上的?” 哥俩眨了眨眼睛,脸颊多出两行泪,哥俩抬手抹掉,望着妈妈,难道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