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祯看到盛长裕,心口微微一提。
今日这场宴会,恐怕会生事端,这位祖宗最近火气大。 二姨太和三姨太闹腾一事,在宁祯眼里还不算过去,盛长裕对老宅和老夫人都憋着火。 “……殃及池鱼。偏偏我今天还是跟老夫人出门。他们母子斗法,别拿我当出气筒。出门在外,丢不起这个人。” 宁祯心思转着,一时忧心不已,沉了脸。 盛长裕往这边看了眼。 他簇新的军装,勾勒得他肩背笔挺又优雅英武。广额高鼻,五官tຊ俊美至极,一双眸越发黑沉深邃。 他往那里一站,初冬阳光下勋章熠熠生辉,宛如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人人都带着敬仰看向他。 “他穿这样的正装来参加寿宴,很看重葛家。”宁祯心想。 宁祯不着痕迹退了半步,站在老夫人身后。 可惜她个子高挑,老夫人完全没办法挡住她。 “姆妈。”盛长裕上前,闲闲开口。 说完一句称呼,他居然没了下文。 老夫人等着他问一句好,没等到,又不能任由气氛僵持,心里恼火、面带微笑:“你也来了?” “是。” “最近都还好?”老夫人又问。他惜字如金,亲妈就不能端冷范儿,只得贴着他。 “我好不好,姆妈应该知道。”盛长裕说。 宁祯:“……” 她原本想要站出来打圆场,但转念想到,外面从来不传盛家母子失和。 他们哪怕针锋相对,也不会在外面吵架。 宁祯可以歇歇脑子。 她没动。 老夫人却是很明显被噎了下,身后的葛太太诧异看向这边。 宁祯更没想到,话就这样落到了地上。 ——她估错了。 以前不在外面吵架,以后未必。 老夫人暗暗捏了下宁祯的手。 宁祯只得抬眸。 正好对上盛长裕的视线。 他瞳仁黢黑,此刻唇角微微紧绷,眸光越发阴寒。 宁祯:别在人前骂我,祖宗保佑。 “……督军,二姨太身体好了点吧?姆妈刚刚还说,二姨太这一生病,督军恐怕心急如焚。”宁祯没话编话。 盛长裕要是不接,她哭都没眼泪。 老夫人心下也是一个咯噔。 不成想,盛长裕接了:“我哪里心急如焚?生病罢了,常见的。” 宁祯笑了笑:“我和姆妈都看得出,您挺担心的。” 葛太太是个人精,也凑上来表现:“督军,二姨太什么病啊?我认识一个挺厉害的女医生,可以介绍去瞧瞧。” “劳您挂心,她是老毛病,过几日自己好了。”盛长裕说。 老夫人:“这些孩子,一个个年纪轻轻、三灾八难的。” “现在年轻人都不爱保养身体,总生病。”葛太太笑道。 铁路局的葛总长听说督军到了,急急忙忙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们迎接出来。 人一多,就把方才的尴尬气氛冲散了。 盛长裕往前走。 他回头又看一眼宁祯,目光意味深长,还有几分警告。 宁祯:“……” 他什么意思? 他又哪里不满意? 葛家老太太,也是今天的寿星翁,居然亲自在垂花门等着盛家老夫人和督军。 宁祯和老夫人没有先去坐席,而是去了葛家老太太的院子。 一群有身份的官太太、小姐们,陪坐着恭维。 老夫人脸色缓和过来。 葛家五小姐十七八岁,年轻又活泼,对宁祯分外热情。 宁祯其实有点害怕自来熟的人,不知如何应对。 “……我家的暖棚里,这个时节还有茶花。夫人,您要去看看吗?”葛小姐问。 其他几位年轻小姐,纷纷应和着。 老夫人就说:“祯儿,你去玩吧。如今是新世道了,媳妇不用在婆婆跟前立规矩。” 说得众人笑起来。 官太太们纷纷夸老夫人开明,又赞盛家门风开化。 一群流畅的马屁精,宁祯开了眼界。她不想走,只想留下来学习一二,权当取经。 可惜老夫人让她出去玩,葛五小姐又殷切拉了她,宁祯只得站起身,拿了自己外套。 几个人往后花园的暖房去,瞧见了三个年轻男人在道旁凉亭抽烟。 葛五小姐瞧见了,眼神瞬间发亮:“是我二哥和孟爷,我去看看。” 宁祯望过去,正好那边的人听到脚步声,回望。 她对上了孟昕良的眼。 孟昕良依旧时髦精致,鬓角整齐,一件羊绒大风氅,不压他身量,气质绰约。 他瞧见了宁祯,点头微笑。 宁祯也回以微笑。 “夫人和孟爷认识?”有人问。 宁祯:“认识的。” “夫人当心,葛宝娴很烦旁人跟孟爷要好。”突然,一个女郎低声跟宁祯说话。 宁祯转头看她。 她不认识这女郎。 女郎和宁祯一样高挑,故而她可以避开其他人,凑在宁祯耳边低声提醒。 “多谢。”宁祯笑了笑,“我瞧着你挺面熟。” “我叫楚静月。”女郎说。 宁祯:“哪里见过?” “您大嫂是我姑母表姐。”楚静月说。 宁祯失笑:“抱歉,我这该死的记性。” “以往没顾上打招呼,是我失礼在先,不怪您记不住。”楚静月说。 宁祯很喜欢她大嫂,对大嫂的亲戚自然心生好感。 那边,孟昕良和葛五小姐打了个招呼,朝宁祯走了过来。 葛五小姐似乎很吃惊,转头看宁祯这边。 与此同时,凉亭里背对着宁祯的人也回头。 宁祯看到了闻蔚年。 她眼神一紧。 孟昕良走到了她跟前:“夫人,好久不见。” “孟爷,您也来了?” “葛家老太君的寿宴,我也来沾沾福气。”孟昕良笑道,“夫人一个人来的,还是督军也来了?” 闻蔚年还在看这边。 宁祯撇开他视线,神色莫名不自在,只和孟昕良说话:“督军和老夫人都来了。” “原来如此。”孟昕良笑道。 又寒暄几句,孟昕良这才离开。 葛五小姐似乎对孟昕良单独和宁祯说话很意外,她看了宁祯好几眼。 不是宁祯的错觉,而是她那几眼中,带着很浓烈的警惕与厌烦,几乎不加掩饰。 宁祯见过这样的表情:嚣张跋扈,不喜欢就要把你踩到泥里,如同姚文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