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蕊顿住脚步,思索了片刻,看着我摇了摇头道:“那里刚刚结束混战,现在正乱得很呢!” 第16章 话音一落,杜庭徽搭在被褥上的手却猛然揪紧了。 “怎么了?你有亲人也在沪城吗?”赵蕊看在眼里,轻声探问道。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问得杜庭徽张口哑然。 她父母早亡,而唯一的亲姐姐也为了她被波及死在一场暴力镇压的游行中。 至于张泊言…… 杜庭徽不住回想起过往的一切,顿时心乱如麻,但终是默然的轻点了点头。 赵蕊见此,只以为是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便宽慰道。 “你也别太担心了杜姑娘,只要好好活着,万事就都还有希望。” 杜庭徽看着她,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对江逸群说过的话:“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如今还活着,也就意味着她或许可以自己亲眼见到自由平等的那一天。 这一瞬,杜庭徽那颗彷徨迷茫的心,好似终于有了些支撑的方向。 赵蕊走后不久,杜庭徽便又因为精神不济睡了过去。 她这一次伤得太重,以至于在床上又生生将养了近半个月,才堪堪能下床走动。 这短短半个月,却已是杜庭徽这辈子活得最安然的时光,只是她心事太重,于是病情也总会反复。 而大多数时候,她都选择隐瞒而靠着自己撑过每一日天亮。 落日的余晖悄然透进,昏黄的光线中,尘埃似随光浮动,竟已是此刻静谧的房间中最鲜活的事物。 杜庭徽靠坐在床头,出神地望着。 不多时,便听到门外隐隐传来一些搬动整理的声响,渐渐又传来三两句言谈欢笑声。 “老李,把剪子递一下。” “这好像贴歪了……往左边一点,对对对……” 这样的热闹亲切的言语于杜庭徽而言似乎都已成了遥远的回忆。在偌大的督军府,她早已习惯了厉声冷语,也早就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再听到这些话了。 杜庭徽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牵动的波澜,披上外衣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只见漫天茫茫白雪中,各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纸灯笼,贴上了对联,σσψ不远处的大锅灶中也正升起炊烟袅袅。 村庄小道上行走奔忙的,有妇孺孩童,也有佝偻老者,还有穿插其中帮衬忙碌的蓝灰色身影。 杜庭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今已经临近新年了。 这里明明不及沪城的半点繁华富足,可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却都洋溢着真切的笑容。 在他们瘦黄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被剥削、被压迫的沉闷苦痛。 他们的笑发自内心,似有天然的感染力,连杜庭徽也不由自主地也勾起了唇角。 “来帮忙!快拿点吃的来!” 一声急呼划破了此刻的宁静,只见两名战士正搀扶着一个面颊饥瘦,几近虚脱的老人缓缓走来。 众人见状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活,有人拿着吃的,有人拿出稍厚一点的棉衣,纷纷出力忙碌着。 过了良久,老人家缓过劲来,看向周围身着军装的人,忙不住颤颤巍巍着就要跪下磕头谢过,嘴里不住念道。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离得最近的赵蕊连忙将他扶住,摆摆手仔细向老人家解释道。 “咱们不是什么爷,也千万受不得您这一拜,您以后见到咱们,只管称呼一声‘同志’就好!” 老人家怔愣许久,才迟疑着缓缓道出一句:“同志……?” 话音一落,便响起众人的齐声应和。 在这片难得的祥和宁静之中,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正悄然生长,逐渐融化着她心中的冰霜。 杜庭徽心念微动,拉住转身就要去忙的赵蕊,有些紧张地问道。 “小赵同志,我能为这里做些什么吗?” 第17章 杜庭徽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深知,自己虽从死亡边缘被拉回,但生命的意义不应仅止于个人的安危。 她不应该再终日沉湎于过去的伤痛,更应想办法为更伟大的事业略尽薄力。 只是她看着赵蕊,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脚,心中仍有些忐忑。 他们是否也会因为这个旧时代的产物而轻贱于自己? 但赵蕊闻言,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她只是轻轻拍了拍杜庭徽的手背,温言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但如果你真有心,我们可以先让你了解这里的一切。” “了解我们不仅仅是在战斗,更是在用实际行动帮助百姓,改善他们的生活。” “然后你再决定,是否要选择加入我们,从此坚定不移地坚守这份信仰,成为我们的一员!” 赵蕊说这句话时,眼中熠熠生光,杜庭徽望着她眼中的万分郑重,眸光微动,缓而坚定地点下了头。 一直到杜庭徽身体逐渐康复,赵蕊才带着她,先是参与了这里的医疗队,照料受伤的战士和生病的村民。 而后半年里,又接连参与了宣传队,杜庭徽开始用她那曾经激昂的文字,讲述着战士们的故事,传递新生的火种。 她收起了从前常穿的袄裙,换上了更便于行动粗布短衣,这是从前在督军府里,杜庭徽从未想过的生活,也是报纸书刊上从不曾提及过的。 但在这里看到的越多,杜庭徽就越想尽己所能为这里改变些什么。 她如今的身上一无所有,曾经杜家的产业也已尽数被她散尽,用以捐助女校和困苦儿童,但她不后悔。 只唯恐做得还不够多。 只是……她望向天边沪城的方向,有些莫名的担忧,不知张泊言可安然度过。 翌日一早。 杜庭徽给宣传队交完新的稿子,便准备如往常一般去医疗队帮忙照看伤员。 当她踏入医疗队的矮土房时,晨光正好穿透稀疏的云层,洒在忙碌而有序的人群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在这充斥着伤痛和血迹的矮土房里,透着点点安抚人心的意味。 就在此时,几名战士抬着一名伤员匆匆跑来,向着医护人员神色焦急道:“这是重伤员,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救治!” 杜庭徽的视线不免朝那边望去,只见躺在担架上的人浑身浴血,几乎辨不出原本模样,身上多处枪伤令人心惊,已是危在旦夕。 直至半夜,才终于抢回一条命来。 “伤者的血我已经止住了,但消炎药不够,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感染发烧,得要个人看着。”医生边说边看向围在他前面的众人。 杜庭徽看向周围一众刚刚奋战回来还来不及合上眼睡上一觉的战士,率先开口道:“我来帮忙照看吧,你们快去休息。” 战士们看向杜庭徽微微一怔,摇摇头还欲推辞:“这怎么好……” “放心,我就是负责照看伤员的。” 杜庭徽继续说道,战士们这才放心离开。 直到这时,杜庭徽才来得及看清床上病人的相貌,何等的熟悉,与江逸群相差无几,或者,他就是江逸群。 杜庭徽不敢相信,江逸群怎么会从前线退下来,还受了如此重伤。 她连忙打来一盆热水,仔细为他擦净脸上的脏污和血迹。 动作间,江逸群挣扎着醒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来不及换的灰蓝色军装,微微睁眸看向杜庭徽,声音低弱,却带着隐忍克制的眷恋温柔。 “庭徽?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第18章 杜庭徽为他擦拭的手微微一顿,手中的布巾轻轻落在江逸群的脸颊旁。 她的眼神复杂,既有久别重逢的惊愕,也有过往记忆的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