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对母子的反应,晏东凰其实已无需多问。
问多了反而是故意揭疮疤。 她抬手吩咐:“墨凛,把他手上的链子解下来。” 墨凛走到明珠面前蹲下,查看他手腕上的锁链之后,有些为难地转头看向晏东凰:“殿下,锁链戴的时间太长,已经嵌进肉里。若无钥匙而强行弄断,只怕会伤到手腕的骨头。” 明珠声音发颤:“我……我不怕疼,尽管动手吧。” 墨凛见他这副惨状,相信他确实不怕疼。 毕竟从这链子嵌入肉里的状态来看,他至少已经失去自由五六年以上,再看他身上新伤旧伤叠加,可见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出去跟楚元铮拿钥匙。”晏东凰嗓音平静,“他要是不给,就砍下他一只手。” “是。”墨凛转身往外走去。 明珠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既然你不姓楚,也没上族谱,本宫今日就放过你们母子。”晏东凰淡道,“瞧你姿色还行,可曾读书识字?” 明珠声音嘶哑,听着有些自卑:“不曾。” 晏东凰皱眉。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沉闷而急切的马蹄声,伴随着急切而高亢的声音:“圣旨到!” 楚夫人精神一振。 “皇上口谕!”太监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长公主殿下,皇上有口谕!” 凤摇光转头朝外望去,面色嘲讽。 “长公主!”御前大太监跌跌撞撞而来,跨进门槛时差点被绊倒,被身后的小太监及时扶着,才慌乱稳住身体,“皇上有话跟您说,太后也有话交代,请长公主千万莫要冲动!” 晏东凰冷眼看着他,神色淡漠,不发一语。 李德安进来之后,朝晏东凰行了礼,小心翼翼地开口:“长公主殿下,皇上已经知道真相,盛景安新婚夜给您下毒,是他自作主张,大逆不道,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皇上跟你的关系,皇上绝没有谋害您的心思啊!” 凤摇光懒洋洋地开口:“皇上这是过河拆桥玩砸了,打算把罪名全部推到镇国公身上?” “不不不,绝没有这样的事儿。”李德安面色惊惧,举手发誓,“长公主殿下,太后一直把您当成亲生女儿疼爱,听到风声之后,第一时间去质问皇上,皇上说您谋反,太后死活不愿相信。” 他咽了咽口水:“皇上仔细审问了一些人,才知道您是真的被镇国公下了毒,皇上震怒异常,当场下旨把镇国公府抄家问斩,可见这件事皇上完全不知情,求长公主殿下明察,还有那个……那个对长公主大不敬的妾室沈筠,她虽是德妃娘娘的庶妹,但皇上一定秉公处置,绝不会偏袒沈家!” 楚夫人听到李德安这一番话,很快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急急看向晏东凰,眼底生出希望:“原来是误会一场,长公主殿下!太后一直都把您当成亲女儿,皇上也是视你为亲妹妹,怎么可能谋害您?原来都tຊ是盛景安挑拨离间,他简直罪该万死,应该千刀万剐!” 晏东凰不发一语地坐在椅子上,抬手托着下巴:“既然如此,就让太后娘娘亲自出宫一趟,跟我面对面详谈吧。” “什,什么?”李德安一呆,“长公主?” 晏东凰漫不经心地看向明珠:“你出去跟楚元铮拿钥匙,他若是不给,你就把楚元铮的手剁一只下来,由李大总管带回去送给太后,并告诉她,若她想证明皇上清白,请太后亲自出宫来楚家一趟,跟本宫当面对质,否则本宫绝不会相信她一面之词。” 李德安大惊:“长公主殿下,这万万不可啊!楚公子是太后侄子——” “明珠,你敢吗?” 明珠抬头看向元晏东凰,对上她那双冷硬到近乎无情的眸子,想到这些年来暗无天日的岁月,缓缓点头:“敢。” “那就去吧。” “贱人,你敢?!”楚夫人失控地朝他扑过去,“你要是敢伤害元铮一根毫毛,我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晾干了喂狗!” 明珠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充满着蚀骨的仇恨和急于复仇的火焰,看得楚夫人一阵阵心惊胆寒。 “我是贱人,已经贱到了尘埃里,还怕喂狗吗?”他像是嘲弄,像是绝望,木着声音说完,僵滞地从地上爬起来。 腕间锁链发出碰撞的声响,因身子不断颤抖而乱了节奏。 凤摇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须臾,伸手扶了他一把。 “多谢将军。”明珠低头道谢,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贱人,你敢?”楚夫人想冲上前拽着他。 可她方才被凤摇光一脚踹伤了膝盖,还没等爬起来,剧痛袭来,她狼狈地又跌了回去:“不要,你不能这么做,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晏东凰没说话,凤摇光也没说话。 厅里站着的几个精锐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那个清瘦青年的背影。 他实在是太瘦了,孱弱得像是随时会死。 因为长期遭囚禁的缘故,他双脚走得并不利索,可此时前方像是有一个绝处逢生的希望,让他突然有了跟命运抗争的勇气。 他走得那么艰难,又那么坚决。 “长公主殿下。”李德安哆哆嗦嗦地开口,“楚家是太后的母族啊,您忘了,您小时候还管楚大人叫舅舅呢,殿下……殿下可千万不能冲动……” 晏东凰冷问:“你一个人来的?” “不,不是,应大统领也来了,他被拦在外面……”李德安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应大统领奉旨查抄镇国公府,是皇上要为您讨一个公道,我们刚从镇国公府过来,国公府守卫太多,御林军进不去,殿下,皇上是真的要处置镇国公府的,求您相信皇上,相信太后娘娘……” 他说得太急太快,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德安这些年什么风雨没见过? 帝王之怒,后宫纷争,皇子夺嫡,先帝驾崩。 他早已经习惯面对一切。 可今日却依旧无法克制地感到惶然不安。 晏东凰语气淡淡:“太后还说了什么?” “太后说……太后说,长公主的行为都是因为镇国公背叛而起,是因为受人挑唆才跟皇上生了误会,不是真心想谋反,太后让皇上不要追究长公主的罪名……” 晏东凰冷道:“那她有没有说,如果本公主真的反了皇上,她会如何?” 李德安脸色一白:“长,长公主?” “你稍后回去问问太后,就说我想坐皇帝身下那张龙椅。”晏东凰微微一笑,“她既然想母慈女孝,想来应该不会拒绝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对吗?” 李德安吓得差点晕过去:“长公主,这……这这这……” “噤声。”晏东凰靠着椅子,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谁要是再吵到我,直接拖出去杖毙。” 李德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