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裹挟着我,我还是点了头。 “可以。” 第二天,他们给了我一笔钱。 此后的几天,我沉默着给孤儿院选新址,又尽全力将季氏的合约压到最低。 说来可笑,我对季言川能做到最大的报复,是少让他赚一点钱。 看曲妈妈带孩子们安置好,我吐出一口浊气,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到海边。 决绝的,一步步走进海里。 第19章 我不愿捐肾,更不愿终生与这样的父母在一起。 期盼这么多年的亲情,好像握不住的沙,眼睁睁看着它随风而散。 也许只有在孤儿院初次见面,妈妈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时,才短暂地爱了我一刻。 为掩人耳目,我穿好了泳衣,还认真画了最好看的妆。 挑在最好的时间,天色渐渐暗了,另一边的沙滩有篝火晚会。 大家的注意被吸引过去,我能悄无声息地离开,留存最后一点体面。 海浪冲击着沙滩,像是要将一切都卷进海里。 我闭了闭眼,毅然走了进去。 海水莫过胸膛的那一刻,窒息感压的我透不过气。 脚下的步子渐渐迈不出去。 海里的阻力很大,好像全天下唯一想让我回到岸上的,只有黑沉沉的浪花。 眼泪一滴滴落下,我忍倔强地往海中央走去。 海面亮起星星点点的灯,身后传来悦动的音乐。 是篝火晚会的声音。 身后,热闹非凡,面前,深沉死寂。 很符合我背道而驰罪有应得的结局。 海水淹没头顶的瞬间,一阵马达声轰鸣而至。 肩膀忽然被大力的手抓住,面前一亮,忽然有了空气。 陆晏将我捞了起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出声来。 因为我从来都不想死,我只是活不下去。 陆晏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慰。 “别怕,已经没事了,我来救你。” 一句安慰的话,却让我的眼泪倾泻而下。 家人将我推入绝境,毫无关系的人却把我救起。 海风吹起浪花,动荡的海面很不安宁。 摩托艇渐渐不稳重心。 求生的本能让我紧紧抱着面前的人,指甲纵使精心修剪,也免不了在他身上留下深刻的抓痕。 上岸后,我呛着一口口吐水,陆晏便蹲在我旁边,伸手轻轻帮我顺气。 “你没事吧?” 我咳得厉害,像是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 眼前阵阵发黑,我甚至没办法确定自己活着,还是幻境。 渐渐的,天旋地转,我瞬间失了意识。 再醒来是在医院,暖色的光半点不刺眼。 像是骨头散架般,我艰难睁开眼,只见陆晏就坐在我的床边。 这时我才看清他,黑发黑眸,眼底透着沉静。 “你醒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 面前被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喝点水吧,医生说你现在脱水很厉害。” 我接过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放下,看见他胳膊上血色的深痕,出自我手,愧意更甚。 “抱歉……” 嗓子哑的厉害,像是从前和季言川在一起,一连几个月都说不了一句话。 陆晏不以为意,与我闲聊:“你是游泳时忽然抽筋了吗?” 我缓缓点头。 说自己是去自杀好像很难为情。 “那多危险呀,下次记得做好热身,也别游那么远了。” 陆晏说着,又拿出手机:“你家里人呢?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怔了怔,暗地里将被子搅在一起。 说自己的家人不关心自己,好像更难为情。 “我不记得了……” 第20章 医生检查来检查去,查不出我任何的毛病。 但我还是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最后,我坚持到了一份诊断。 “可能是创伤性失忆,之后会慢慢恢复,多去看看熟悉的人和事。” 把谎圆了过去,我转身要走,又被陆晏拉住。 “我陪你去吧,你现在脑袋空空的,别被卖了。” 他胳膊上的抓痕已经成了暗紫色,我看着,莫名点了头。 走之前,陆晏带着我要去玩一次摩托艇。 灼烈的阳光从他身前落下,将我笼罩在阴影里。 像是挡住了所有的难题。 可现在,电话许久没接,自动挂断。 在陆晏的眼中,我只是个从孤儿院出身的穷苦画家,因他的关系开了画展,一路走到如今。 他怎么会和我的父母有联系? 南风集团的领域很广,基金股票,房产,汽车都多有涉猎。 可我不觉得,他和国内做度假村的舒家有什么合作。 就连我被曲妈妈捡到时捏着的贝壳项链,也是父母去给度假村选址时随手买来的纪念品。 现在仔细回想,他在无人的海域骑摩托艇。 那样低的能见度,掀着层层波澜,他没从我头顶碾过去,而是将我捞起。 好像不止是个顺水人情。 我站在风里,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小吃街,却觉得冷得骨头都跟着打颤。 像是被戳破的美丽幻影,留下满地淤泥。 淤泥里藏着什么脏东西,我看不清。 无处可去,我又回了孤儿院。 走进院子,孩子们笑着扑上来打招呼,我被团团围住,这才有了笑意。 曲妈妈走上前:“悦悦,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明天要回画展了,我今晚想留在这里。” 我勉强找了个借口。 我好像总是在找借口。 曲妈妈不疑有他:“行,你的床反正一直铺着。” 她说着顿了顿,语气变得犹豫。 “悦悦,你跟我来一下。” 一路走到内院。 “今天言川不是回来了吗,把三年前的补偿款也带来了。” “我才知道,当时他给我们准备了安置措施,只是被手下的人挪用,他不知情。” “我想这,这些钱正好给你。” 我断然拒绝:“不用,我本就是孤儿院的一份子,这是我的家。” 我说着,推开内院的大门,赫然看见一副熟悉的油画。 是我刚刚跟着季言川回季家时,带去的见面礼。 一直挂在不起眼的角落,我几乎都忘了,这副我最喜欢的作品。 曲妈妈在一旁解释。 “这是今天言川带过来的,说放在这里,要我帮忙收着。” “还说……” “不必了。”我摇摇头,“我会带走。” 将画板放到一旁,我赫然看见了桌上的补偿协议。 匆匆几眼,我有些怔愣。 季言川给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多。 协议的右下角,落着盖了章的日期。 2023.12.14 三年前的日期。 我的心沉了沉,忽然跳得没了节奏。 为什么我的世界好像永远无偿反复,让我什么都看不清。 有些人以为是救赎,却只是披着向死而生的皮。 有的人以为烂到骨子里,却又依稀能看到过去的曾经。 门口传来稚嫩的声音:“舒姐姐,陆晏叔叔来了。” 是安安,哪怕陆晏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还是执拗地叫他叔叔。 从前是笑,现在听来却只有苦笑。 我未开口,陆晏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将我揽在怀里。 他声音颤抖:“悦悦,你吓死我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过去他总喜欢这样抱着我,可现在,我却头一次,觉得有些沉重。 我不动声色挪到一旁,开门见山。 “陆晏,我的父母为什么会跟你联系?” 陆晏愣了愣,眼底划过一阵错愕。 半晌,苦笑。 “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 “说如果我要娶你,就要给他们五个亿。” 第21章 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我几乎听不清陆晏的话。 “你给我看看。” 陆晏犹豫片刻,还是将聊天记录调出,摆在我面前。 对面是我血缘上的爸爸,舒余山,加上好友的瞬间连寒暄都没有,单刀直入。 【悦悦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就算没有养在身边,我们还是很疼她。】 【可因为她任性,我们家少说损失了三个亿的股份。】 【陆总和她两情相悦,我们也不好棒打鸳鸯,就出五亿的彩礼就行。】 冠冕堂皇的话,无一不透露出唯利是图。 “后面他说可以换成商业合作,所以我才会跟他联系。” 陆晏说着,遮遮掩掩就要把手机收回去。 我忽然有些敏感,将手机抢过来,一条条划下去。 这才知道,陆晏为什么不愿给我看。 下面的聊天记录,才真正如尖刀般穿透我心。 记录里,陆晏并未开始就答应。 他不是傻子,就算不知其中内情,也不会随随便便花五亿听个响。 几个回合下来,舒余山却没了耐心。 【陆总,那我就摊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