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裴晏珩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清棠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裴晏珩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清棠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心雨……你理理我,好不好?” 裴晏珩俯在陆清棠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陆清棠的唇边,期待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但他感受到的只有陆清棠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清棠……” 裴晏珩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陆清棠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璟之,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裴晏珩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裴晏珩很久。 而他留给陆清棠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心雨,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2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裴晏珩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陆清棠,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裴晏珩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陆清棠:“裴晏珩,心雨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裴晏珩心口,他不再看裴晏珩,朝陆清棠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心雨走。” 裴晏珩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裴晏珩,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心雨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裴晏珩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心雨,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裴晏珩,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裴晏珩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心雨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裴晏珩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陆清棠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清棠。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裴晏珩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陆清棠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陆清棠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陆清棠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陆清棠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陆清棠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陆清棠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