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骁收回迈开的腿。
云妤语气发凉,“你不是有很多想说?站在那儿,当着所有人,一字一句说清楚,务必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这话玩味又戏谑。 包厢里本就带着巨大信息量的视线,此时再投注到霍霆骁身上,丝毫不加掩饰了。 嘲笑的,鄙视的。 淹没了她。 沈黎川上前一步,替她挡住,转眼被梁文菲直接拖走。 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目光更赤裸,放肆。 从看一个人,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血淋淋一寸寸,剥去霍霆骁作为人的皮肤。 想来挺可笑,她骂云妤狗,云妤就真让她变成狗。 她艰难维持自尊,云妤轻易就让她自尊当众击垮。 霍霆骁嘴角一抹僵硬的笑,背到身后的手,紧攥到麻木抽搐。 这份屈辱她得忍下,忍下了才有以后离开,天地广阔的好日子。 “各位,很抱歉占用大家宝贵时间,再此我要诚恳向梁文菲小姐道歉,对不起。还要向云妤先生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有痴心妄想,也不该对梁文菲小姐不敬,我是梁家慈善收养的一条——” “闭嘴。”云妤豁然起身,眉眼间惊怒不止,“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霍霆骁嘴角弧度坚持不下去。 还觉得不够? 又瞥见沈黎川也站起来,忽然明白了。 “对不起,是我废话了。”霍霆骁转向沈黎川,“沈先生,我们之前阴差阳错有过一场交集,为此大家心里都很不愉快。” “今天趁大家都在场,我真心实意向你,以及你的未婚妻梁文菲小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道一声恭喜,祝你们永结同心,恩爱百年。如果我对你,对你的婚姻,有一丝越距,不好的想法,就得死绝。” “别说……” “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霍霆骁没有去看沈黎川,只望向云妤。 他双拳攥着,整个人都绷紧,像一跟张到极致的弓弦。 随时便会射出凛冽的冰箭,射进她的血肉,射穿她的胸膛。 要她的命。 霍霆骁实在不明白了,到底还要她低贱到什么程度。 趴在地上,给所有人磕一个?还是去舔梁文菲的鞋面,以示她真做了狗? 云妤手指狐天德。 “你起来,是谁传霍霆骁心肠歹毒,意图害菲菲流产,你去指出来。” 在场人纷纷怔住,沈黎川到嘴边的话也卡住。 霍霆骁却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淡定。 她知道,他们一定莫名其妙,不是痛打她这只狗吗?怎么突然间要替她这只狗伸张了。 怎么会是伸张,欲抑先扬罢了。 狐天德面上还僵硬着刚才的扬眉吐气。 他呆愣几息,迟钝对上云妤阴鸷的眼神,刹那间好似有千斤万斤,压的狐天德窒息。 身体却噌地弹起,站直,“是……是……” 他咬牙,“是我自己。” “你自己?”云妤犀利至极,“狐家成精了,修出千里眼,顺风耳了,不仅知道我家里的事,知道霍霆骁讨好我,控诉我不信她,甚至连原话都一清二楚。” 狐天德额头止不住冒汗。 他不想在梁文菲面前表现这么怂蛋,但余光里但凡扫到谁,玩的穿一条裤子的二代,也避开他目光,唯恐被他攀咬上。 在座的都清楚,以云妤现在的地位,他们捆一块也招惹不起。 倒不是说梁家势大到他们家族联合都抗争不了,要真到那层面,反倒好了,自有国家插手清算。 他们怕的是自身利益受损,这四年云妤向外扩张北方市场,向内,在南省搞的一手合纵联合,对他们家族或投资,或合作,或打压,用利益结成一张大网。 商人有钱赚就是爹,他们要是得罪这个钱爹,家里那个真爹绝对大义灭亲,亲手扒他们一层皮。 “不是。是……”狐天德也怕家里受打压,偷眼去瞥梁文菲。 梁文菲不看他,视线在沈黎川和云妤身上来回梭巡。 深爱的未婚夫目光胶着在霍霆骁身上,他前尘难忘,梁文菲心知肚明。 可如今最亲近的哥哥,突然帮霍霆骁。 不,这不是第一次有偏向。 从上个星期古怪的目光开始,会教训她辱骂霍霆骁,压她给霍霆骁道歉。 虽然梁母次次劝她,哥哥是为她着想。 梁文菲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哥哥不对劲,哥哥对霍霆骁有了别的东西。 “不用问了,我让他传的。”梁文菲盯着云妤,“可这不是哥哥默许的吗?” “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星期三体检完回家,哥哥难道忘了吗?” 云妤本就阴翳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 “那天是为你商议婚期,我默许什么了?” 梁文菲放在腿上的上,倏地攥紧。 她看看云妤,又转头,目光里的狐疑危险,霍然刺穿霍霆骁。 霍霆骁面无表情,心中却像一只本就沉底的桶,晃晃当当,吊起来一点。 云妤骗她,却绝不会对梁文菲撒谎,现在这一出,是想唱什么? 而且梁文菲的目光……霍霆骁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捕捉辨别。 可没等她细看,沈黎川突然笑出声。 梁文菲扭过头去看他,霍霆骁皱紧眉,顺着望过去。 发现沈黎川眼中灰蒙蒙一片,又有说不出来的东西。 沉寂,坚定,晦暗……不可名状。 “怪不得家母时常要我跟梁副董想学为人处事,确实自愧不如啊。” 沈黎川语态着实耐人寻味。 引得在座的一头雾水,止不住想追问,可慑于云妤,无一人出声。 只有梁文菲,“什么意思?黎川,你在说什么?” “大家还不明白吗?” 沈黎川盯着云妤,对上他暗沉威慑的目光,不受影响,侃侃而谈。 “梁副董再厌恶霍霆骁不安分,也不想传她恶名,牵连到菲菲。毕竟谈资就是谈资,一方恶臭,另一方好的也被谈论,菲菲怀着孩子,一个孕妇活在旁人口舌中,梁副董这样的好哥哥,怎么能忍的了呢。” “而且霍霆骁今日姿态太低了,万一传出去……外人天然同情弱者,届时又不知道会怎么想菲菲,所以梁副董才不高兴。” 梁文菲恍然大悟。 心底那个声音弱下去,却仍旧还在,她不免问,“是这样吗?哥哥?” 霍霆骁冷笑。 云妤这个哥哥当得简直呕心沥血,绕这么大的圈子,以至于她都有一瞬的动摇,却原来还是为了梁文菲。 更可笑的是,云妤做这么多,梁文菲犹有怀疑。 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这个得不到,自觉平静了,却依然骚动。 霍霆骁记下这次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