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就是一条命……公主,你要,我给你便是……” 话落,沈云涧仰面倒地,竭尽全力地大笑出声。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大势已去!” 可望着那明媚的天,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一抹不甘。 而没说出口的那三个字,再无机会说与她了…… 祝舒珣看着沈云涧缓缓合上的双眼,心底涌上股不明的情绪。 这个笑起来会露出虎牙的少年,曾经,是北昭的子民。 若没有发生那年的事,如今的他,或许也该站在那满朝文武之中吧。 只是,这世间从不曾有如果。 确认沈云涧的确没了气息,江染眠神色担忧地转身打量起祝舒珣。 “舒珣,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那一剑我分明躲得开,你为何要如此冲动?若是不小心被刺伤,我……” 话没说完,只听祝舒珣平淡的声音响起:“比起我受伤,我更害怕看到你受伤。” 方才在她眼前,沈云涧执剑刺向江染眠的画面,与那日陆怀璟被刺穿心口的画面一瞬重叠。 她下意识捡起剑,脑海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将剑捅进了沈云涧的身体。 迟来的恐慌如潮水般席卷了祝舒珣的四肢百骸。 她身形一晃,眼见就要摔倒。 还好被江染眠及时扶住:“舒珣?!” 祝舒珣唇色分明都在发白,却还是摇头安慰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江染眠咬咬牙,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我带了太医来,我马上就让他们给你看看。” 可还没抬步,衣袖却被祝舒珣抓住。 只听她声音颤抖:“陆怀璟……真的还活着吗?” 第六十三章 祝舒珣没能等到江染眠的回答。 她刚问完,眼前便倏地发晕,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拖进了无尽的黑暗。 重重阖上眼前,祝舒珣什么都看不清。 只记得江染眠脸上……那一抹犹豫而痛苦的神情。 昏迷时,祝舒珣做了个梦。 她又一次看见了陆怀璟被沈云涧偷袭刺中心口,而后被他丢下悬崖的那一幕! 剜心剖骨般的疼痛霎时传遍全身。 而最疼的,还是她的心。 祝舒珣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坐起,额上布满冷汗。 她的身子因大口喘气而不断起伏着,缓了好久,才渐渐回神。 周遭熟悉的一切映入眼帘,祝舒珣怔楞地打量着,神色中划过抹不可置信。 自己……回到了北昭? 复而晃神时,殿门被人推开。 祝舒珣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身影逆光走近。 她心底狠狠颤了瞬,下意识低唤出声:“……怀璟?” 闻声,那身影却是脚步一滞,站在原地片刻都没动。 寂静在殿内肆意蔓延着。 祝舒珣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阿慎。” 祝明慎身形顿了顿,点头应道:“是我,阿姐。” 他重新抬步走至榻前,眸光却闪烁躲避,不敢直视祝舒珣的眼眸。 “阿姐,你觉得身子如何了,可还有不适的感觉?” “我没事。”祝舒珣轻轻摇头,又望向祝明慎,“阿慎,你与阿姐说实话,陆怀璟到底如何了?他人是死是活,你总要……告诉我。” 她喉间发涩,清浅的语气中压不住悲伤。 祝明慎浑身一震,掩在袖中的手缓缓地握紧。 许久,他才沉声开口:“阿姐,我……我没能找到他。” “那日陆怀璟独自策马赶去救你,等我带人追上时,吴江人已经在寻他。他们并没找到陆怀璟,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我命人寻了那崖底几天几夜,可终究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悬崖下有一条极其湍急的河流,不见陆怀璟,他大抵是摔进了河里。 若只是掉入河中,尚且还有一丝生机,但偏偏他身受重伤! 此次劫难,陆怀璟怕是九死一生了。 然而这些话,祝明慎不敢说。 话落那瞬,只见祝舒珣瞳孔骤然紧凝,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她双眸茫然而空洞,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样? 陆怀璟怎么会生死未卜,找不到人呢?! 祝舒珣心头一闷,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再忍不住,悉数迸发! 她陡然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而当她缓缓垂下捂着唇的手,只见那手心里赫然一滩可怖的黑血! 祝明慎狠狠惊住:“阿姐?!” 为何祝舒珣会突然吐血?她体内余毒不是早已清干净了吗! 他手足无措,正准备转身去传太医。 祝舒珣淡静的嗓音却倏地响起:“不必去找太医,这口血……只是我心中积郁已久罢了。” 闻言,祝明慎半信半疑,终究还是不放心。 “阿姐,我还是找太医来给你瞧瞧吧,毕竟你又不是太医,怎能给自己诊断?” 他说完,仍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祝明慎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安静中突然传来了祝舒珣平静的声音。 “我要回王府。” 祝明慎顿时停住,就连转动的脖颈都有些发僵:“这是为何?” 一抹暗光在祝舒珣的眸底转瞬即逝。 她望向窗外茫茫雪色,语气轻的就要听不见:“因为……” “我是他的妻子。” 第六十四章 祝舒珣已然记不得自己离开了摄政王府多久。 她仰头凝视着府门上的那块牌匾,一颗心像泡在雪水中又冰又麻。 推开门走进,里面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变化。 与她决然离开时相差无几。 然而,却少了一个人。 最重要的那个人。 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祝舒珣缓步走在府内,着熟悉的景象独自黯然神伤。 在她提出要回到王府住后,祝明慎问:“阿姐,那你日后又如何打算呢?” 当时,祝舒珣很平静地回答道—— “找到他,或者……等他回来。” 没人知道陆怀璟到底是死是活,甚至觉得他身受重伤又坠落悬崖,绝对必死无疑。 可祝舒珣置若罔闻。 不知为何,她直觉陆怀璟一定还活着,只是身处在一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会留在这里,直到他归来。 天色渐暗时,一道身影走进王府。 他一路穿过庭院,走过廊檐,最后踏进正堂,在祝舒珣身前跪地俯首。 “属下裴深,参见长公主。” 祝舒珣眼睫微颤:“起来吧。” “是!”裴深应声站起身,头却仍深深垂着。 那日陆怀璟将祝舒珣交给他,叮嘱他无论如何都要护送公主平安抵达北川才行。 然而刚离开京城,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吴江攻破了城池的消息。 祝舒珣无法坐以待毙,让整个北昭来承担她任性的代价。 她便以性命相逼,逼得裴深不得不掉转马头,赶回京城。 没能完成主子的命令,他愧疚不已,想着日后再负荆请罪,却怎么都没料到……这一面,竟是如此难见! 看着裴深悔恨愧疚的神情,祝舒珣缓缓站起身,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这动作是从前陆怀璟经常对他做的。 裴深狠狠一怔,猛地便抬起头:“长公主……” “我见过怀璟许多次如此安慰鼓励你。”祝舒珣淡淡一笑,“如今他不在,便由我代替吧。” 她眉眼柔意不减:“裴深,我知晓你心底难过,但眼下不是悲戚的时候……我希望你可以带人寻找怀璟。”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所以我觉得你定能找到他,对吗?” 裴深只觉心上被重重一锤。 他茫然的眸光在沉默间逐渐坚定,就连脊背也挺直了:“是的长公主,我可以。” 祝舒珣唇角微弯:“我会如怀璟那般信任你,裴深。” 也只有裴深,是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情了。 裴深领命离开,祝舒珣清明的双眸再次暗淡下来。 这间王府……太空荡了。 除了满室的寂冷,便再无其他。 祝舒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她的思绪霎那间被扯回到一年前。 那个雪夜,正是在这里,她没能陆怀璟的回答,心灰意冷地离开。 而在前往北川的路上,裴深将一切讲与她听。 这才知道,他与她竟又错过一次。 强压下心绪,祝舒珣伸手推开了门。 目光落到书桌上的那张信纸上时,她的心陡然猛烈跳动了瞬。 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她。 祝舒珣抬步走近,拿起信纸定睛看去,只见那信头赫然写道—— 舒珣启! 第六十五章 信是陆怀璟在一个月前写的。 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祝舒珣的那几天。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看到最后那句“舒珣本性活泼,她欲演旁人,吾只当作陪”时,祝舒珣早已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她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 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陆怀璟坠落悬崖,哭的更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她完完全全的错了! 陆怀璟假意逼宫那天,祝舒珣曾说,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 她说,他的爱随意转换,分明不可相信。 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在以为祝舒珣薨逝的这一年,陆怀璟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她藏在眼底,隐晦不敢表露的爱。 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她受伤的眼神、她失望的神情…… 那些曾经被陆怀璟忽视遗忘的,都在祝舒珣的离开之后,逐渐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