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调转方向,转而抓住徐行开始输出成功学,她趁机悄悄退下,默不作声地摸出去。天色渐晚,凉风从海面上吹来,酒店在遮阳伞上挂满装饰灯,泳池水被照得波光粼粼,像小时候在电视里见到的神秘海域,会有美人鱼出水芙蓉般攀上船沿。 有个人弯着腰坐在池边,背影颓然,陈斐走过去,一股消毒水味混着酒精的味道隐隐飘进鼻腔。 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开腔道:“你坐这儿干什么,游泳池水好喝吗?” 神经逐渐麻痹迟钝,数杯洋酒的酒劲在离开餐厅十分钟后逐渐攀升,盛嘉实的反应比平时慢,扭头扫她一眼,又转回身去,盯着池水的样子比大学时备考还专注,完全不打算搭理她。醉汉掉进水里淹死的事情倒也很常见,陈斐暗想。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你喝了多少?” 他喝得真不少,这会儿也不装了,粗声粗气地反问:“管得着吗?” “好心没好报。” 这个夜晚月色好、天气新,热带地区处于永恒夏日,她珍惜时光,不和醉汉计较,站起来舒展筋骨,只留一只眼睛盯着他。餐厅里的同事们宴饮正酣,一时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欢笑打闹声像是从很远的天边传来。 这时候回忆突然涌上来。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的夏夜,云淡风轻,学校校庆,四处是聚餐、烧烤、欢笑、奔跑、跳舞,年轻的恋人们藏在树丛里亲吻。 陈斐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迅速被盛嘉实的声音拉回现实。 “结婚也能拿来开玩笑?” 他突然发难,陈斐猝不及防:“什么?” “你结过婚了?” “我没结过婚,那是一真一假里的假话。”她耐心解释,“你听懂规则了吗?” 盛嘉实只盯着泳池水面,语气阴晴不定:“我听懂了,是你没懂。你明明结过婚,怎么能是假的?” “我和谁结婚?” “马克啊。” 他终于说出那个名字,像说出一句咒语。陈斐在沙滩椅上坐下来,点点头:“Mark啊。你和他这么熟?” “Mark。”他扭捏地模仿她的语气,把舌头卷到舌根,“是你在美国的同学?谈过吧?还结过婚?现在离婚了?” 一句话四个问题,令人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因此感到心烦。陈斐原话奉回:“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不过你前夫真的挺有意思的——”他把手机伸到她眼前:2017年秋天的一条朋友圈Post,是Mark发布的女友照片,陈斐的笑容在加州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那时距离她出国还不到两个月。再往后翻,是订婚照。 那场大雨来得不凑巧,把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人都凑到了一起,比如Mark。Mark Leung,中国同学叫他梁马克。叫我Mark啦,他总是这样笑着说,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这次也一样:叫我Mark啦。 他带妈妈和妹妹回国过年,在从沙滩回房间的路上被大雨截断去路,狼狈地缩在酒吧的屋顶下。陈斐只能介绍:这是盛嘉实,我的同事;这是Mark,我念书时的朋友。他是极其外向、社会性很好的人,攀谈两句便要结交,伸出手机来加微信。她没有理由打断他们,却也着实没想到会惹出这些麻烦。一百件事、一万个前提,这个故事连提纲都非常庞大,她很懒得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