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虽然从未去过东宫一次,从早到晚都忙于朝政。 看似,他没有闲暇去看那些风花雪月。 实则,他心中一直有数。 赵平津的太子之位,怕是坐不稳了。 日下梢头,黄昏时刻。 一堆穿着黑色重甲的侍卫踏入了东宫。 “陛下有旨,发落废太子赵平津至上郡。” 赵平津脸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这一点,他早已预料。 反倒是乔清婉,如遭雷击的站在原地。 初雪降在了大地上,一行人驾着马车走在去上郡的路。 层峦叠嶂。 赵平津没有让乔清婉跟着,他已见她生烦,从得知她的种种手段开始,他不杀她已是念及从前的情分。 等过了十日,他们一行人终于在深夜到了上郡。 郡守府邸门前已点亮了所有的灯笼,亮如白昼。 赵平津赶到时,门阶前已经站满了人,郡守亲领着郡监、郡尉候在门口接驾。 他一眼看过去,没有一位穿绿袍的官员,皆是四品以下的官阶。 他们的脸不似赵平津在朝中所见之人那样白净,有些许风沙磨砺后的坚毅轮廓,一群人黑泱泱站一块,周遭都是威慑感。 他晃了晃神,不由心想,父皇将他贬至这,是否存了刻意磨砺他的心思? 赵平津飞身下马,走过去,其他人都依礼向他跪拜。 他拦下他们,按着路上属下向他的通报,对郡守道:“王郡守,你们不必拘礼。” 闻言,王郡守道:“公子刚远道而至,必定有些疲惫了。” 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臣已让人备好厢房和宴席,殿下稍作休息后便可赴宴了。” 三炷香后。 赵平津看着面前的饭菜,皱了皱眉,掀眼看向王郡守。 他身旁的侍卫冷声道:“你们是故意怠慢公子?” 赵平津也等着一个答案。 虽他常年都在咸阳,可他也是看过上郡的所收赋税,赵平津以为,再怎样也不至于全是清粥小菜。 王郡守有意拉拢这位公子,连忙道:“公子不知,边疆苦寒,又外加今年的寒冬提前来临,许多兽禽都被冻死了。” 说到这,他的神色有些哀伤,继续道:“偶尔胡人也南下,掠夺百姓的衣食。” 旁边的一位中年摸样的官员叹了一口气。 “上天不怜,近日城中还出现了一种怪病,人传人,死伤者近乎九成。” 众人齐齐寂静了一瞬。 “我们先将他们安置到无人住的府邸,而后才派人去为他们诊治。” 赵平津有些胸口沉闷,他想了想,在脑海中寻到了一个人。 第19章 药王谷谷主,沐云初。 等赵平津提出这个人的时候,王郡守恭敬回道:“公子,沐神医已在半月前,便到了城中,为百姓医诊。” 虽然他对沐云初有股莫名的敌意,可是他也不得不认可那人妙手回春一般的医术。 “他已在上郡?”赵平津有些意外的问道。 边疆远僻,会医术的人寥寥无几,底下人有了病,甚至更多的会去寻巫医为他们治病,而非去寻医者。 沐云初这样的人倒是潇洒,在世间行走自如,上一次见他,他还云游到了咸阳。 没想到这一次,他又跑到了边疆这么远的地方。 赵平津的眸色深了深。 “是的,随行的还有四名药王谷的弟子。”王郡守想了想,又继续道:“只是有些奇怪,药王谷素来只招男弟子,可那群人里却有一个姑娘。” 赵平津垂下眼,手摩挲着酒杯。 片刻后,他自嘲的笑了笑,他在想什么?他居然还在妄想,许妙妙还活着。 眼见夜已深,赵平津没有再多做询问。 早早回房睡下。 翌日清早。 纷纷的雪花从蓝天中簌簌的飘落下,风也大,吹得街上尘土飞扬。 三三两两的人穿着布衣,匆匆的走在道上,很快又跑回了家。 赵平津收回视线,往专门隔离病人的疠所走去。 他没有来过这,也没有见过得了大疾的患者。 在咸阳时,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非诏不可跨出都城半步。 可他也并非不愿体验民生疾苦之人。 “殿下,多日未见,怎也到了这荒芜之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而低柔的声音。 赵平津回头,看清来人,他眯了眯眼,淡声道:“原来是沐神医。” 他已不是太子殿下,不过是个被贬的公子。 沐云初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赵平津却面不改色。 沐云初不再理会这位被贬的公子,转身朝疠所而去。 上郡,最偏僻的地方。 一个群白衣医者带着面纱,忙前忙后的救治生病的人。 他们每日要做的,不仅是给病人送药。 还要拿熏草做成佩挂赠给他们、为他们的居所撒上灰。 其中一个白衣的女子在人群最是显目,她将乌黑的发全数梳起,竟作男子发式,正在为疠所里的一个妇人喂药。 那妇人看起来虚弱无比,却在剧烈的咳嗽,看起来像是要将心肝都咳出来才肯罢休。 赵平津脚下仿佛生了根,目光一下全被戴着面纱的女人吸引。 那双眼睛真的是格外的熟悉…… 她为何……和许妙妙那么像? 沐云初走到白衣女子的身旁,温声道:“我来吧。”旋即,他拿出银针为那妇人扎针。 下一刻,那名妇人止住了咳,气色一下就通畅了,目光游离,喃喃道:“神灵庇佑。” 赵平津微微皱眉,清冷道:“救你的是沐云初,不是什么神。” 这下,倒是沐云初和那白衣女子眼神古怪的看向他。 两人没有理他,走开了。 当那白衣女子从赵平津身旁擦肩而过时,他隐隐闻到了一丝牡丹花香。 这花香太过熟悉了…… 赵平津心中一颤,手不受控制的拽住她,而后在她怔愣的眼神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 第20章 赵平津浑身血液冷凝,看清那张脸,手中的面纱不由松开,在风中轻扬扬的飘走。 沐云初瞥了他一眼,弯腰捡起面纱。 “公子不会以为,人死还能复生吧?” 他缓缓道出的话又砸在赵平津心头。 白衣女子那张脸,与许妙妙一点都不相似,是一张完完全全陌生的脸。 心中所有的期许都破碎,赵平津不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不是她……为什么不能是她? 白衣女子冷笑:“公子,是将我当做那位死去的太子妃吗?” 赵平津语塞,神色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