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诸事顺利,顾银韵的死期,这就要到了。 校场。 虽然老皇帝一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样子,但是有惊无险,伴着最后一声颂唱落下,大典结束了。 在明里暗中许多宫廷侍卫的护送下,皇帝会直接前往翊府,等候季寰的前往。 可即将离去时,皇帝枯槁如柴的手哆嗦着抚住季寰的胳膊:“好孩子。”他声音沙哑道,“随我一起去翊府吧。” 旁侧的顾钰却将皇帝的手立刻抓开了。 “陛下,时机未到,太子殿下需先回府斋戒沐浴,亥时方可出行。” 他直视皇帝苍老阴鸷的眼睛,语气严厉,近乎是在警告。 “陛下,不要坏了‘翊府’的规矩。” 第224章 婉秋你这个浓眉大眼的…… 禅位礼的时间,由“翊府”决定。 禅位礼的进行,要遵循“翊府”的规矩。 百官们骇然相觑,惊诧着高台之上,顾钰竟目无尊上地冒犯了皇帝。 他们不知道此“翊府”非彼翊府,在某种隐秘运转的浩瀚规则面前,就连皇帝都要选择退让。 君臣间的冲突,以顾钰的胜出而告终。 皇帝颤颤巍巍地拍了拍顾钰的肩,看上去分外凄凉地摇了摇头,在侍从的搀扶中步下台阶,乘玉辂往翊府去了。 顾钰紧随其后。 动身前,他的目光与季寰的两相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浓烈的忌惮与提防。 “银韵,你要保重。” 在季寰的眼皮底下,顾钰握住顾银韵的手,语重心长。 他看似是在让顾银韵保护好自己,实则却是在提醒她,在季寰前往翊府时,出手帮他那个小忙。 顾银韵抿着唇,笑意勉强:“是,兄长。” 她心中蕴着强烈的不安,眼看顾钰松开手要走,不由伸手拉住他的一截衣袖挽留,眼眶蓦地红了:“兄长……” “怎么了,银韵?”顾钰扭头。 顾银韵眼睛酸涩,千言万语梗在心头。她早知劝不了顾钰回头了,眼下,更是连说话的时间都寥寥。 她抽了抽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 “兄长,别太勉强。” 半途而止,犹是可行,就算事后清算,至少也能保住一条性命。 顾钰怔住一瞬,张口欲言。 季寰却在这个时候捉回顾银韵的手,任由顾钰宽大的衣袖垂落向下,语气不善地凶道:“你可以离开了,顾大人。” 顾钰挑眉,“呵”的轻笑出声。 他颇为恭敬地对季寰颔首致意:“那就晚上见,尊贵的太子殿下……我亲爱的妹婿。” 言罢,他转身便走。 季寰因他突兀的一声“妹婿”恶寒不已,眉头直皱,扭头看见顾银韵时,那阵恶寒忽减轻了不少,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走吧。”他牵起顾银韵的手,乘车回府。 一路上,顾银韵沉默不言。 直至安稳地回到府中,踏进熟悉的临雪轩,她才暗松一口气,左右活动着胳膊腿儿,缓解马车颠簸带来的酸痛感。 “小姐,吃点东西吧。” 婉秋从小厨房走来,绕开庭院的两棵梅树,将一碗添加了菜叶青翠的小粥捧到顾银韵面前。 禅位大典持续了大半日,他们清晨前往,此时回来,已是霞光辉映,近一天没吃东西,腹中空瘪,是有些饿了。 “嗯,难为你上心。”顾银韵接过粥碗。 以婉秋做事的一贯作风来看,她能想到提前煮上一锅粥,就足以算得上是体贴了。 顾银韵轻笑,舀一勺粥欲送进口中。 当是时,她腕上却一烫,手指不稳,刚举起的勺子“啪嗒”掉进了瓷碗,溅起热粥点点。 “小姐,当心。” 婉秋赶紧上前,接过碗放到一边,接着便要用手帕去擦顾银韵手上沾染的粥水。 她刚一动作就愣住。 因为系在顾银韵手腕上的那枚玉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般,明黄的光亮舒然闪烁,如同是在呼吸。 顾银韵比婉秋更早看到玉哨的异常。 三个月前,玉哨在她眼前揭示了赏梅宴上的那场阴谋,然后,就一直沉寂到了现在。 她问过顾钰有关这枚玉哨的来历。 顾钰只说是“翊府”突然之间丢出来的,他想着应该有护身的效用,便埋进土中,送到太子府来了。 至于玉哨预警的功能,顾钰一无所知。 而今,猝不及防的,玉哨再度亮了起来,滚烫的热度灼得她皮肤泛红,生怕她注意不到似的。 根据以往的经验,定是有事要发生。 顾银韵视线微转,落到婉秋送来的热粥上,而婉秋也倏而意识到什么,慌忙上前,端走了那碗粥。 “小姐,奴婢给您换一碗吧。” 她说着,转头往小厨房的方向去。 “站住,婉秋。”顾银韵声音冷沉,制止道。 纵使她不愿意相信,但玉哨的警示和婉秋慌乱的举动,都说明着那碗粥可能存在问题。 禅位礼在即,她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查。 庭院里,婉秋僵了半刻,才战战兢兢地回转过来:“小姐……”她笑容难看,“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 她已在竭力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她骗人的天赋不佳,演技也实在拙劣。 顾银韵无声叹息,心中已确定了大概。 “婉秋,把碗给我。” 她直视婉秋躲闪的眼睛,抬手向前。 “小姐,我……” 心慌意乱之下,婉秋连“奴婢”也忘了说,她扯着嘴角,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是快要哭了。 “小姐……” 她哆嗦了一下,惶恐的脸上写满了祈求。她希望顾银韵能够放过她,不要再追究下去,可看着顾银韵严厉的神情,她明白自己躲不过去了。 “给您……小姐……” 她颤抖着把碗交回到顾银韵手上,瓷勺与碗壁碰撞个不停,丁零当啷,清脆动听。 顾银韵接过碗,正愁拿何人去试。 这时,一条黑影蹿出在庭院中,欢悦地绕着自己的尾巴尖儿,一圈圈转个不停。 呼……人命比狗命值钱。 顾银韵稍微做了下心理准备,走到梅树边,一声呼唤引来猎犬的注意。 “乖狗狗,过来。”抑制住心底的恐惧,她亲切地对猎犬招了招手,然后把粥碗放到地上,往凑过来的猎犬那推了推,“乖狗狗,帮我尝尝。” 猎犬不爱吃素,瞅了眼菜粥,嫌弃地把脸撇到一边。 但没多久,它就屈服于顾银韵的热情,鼻子皱了皱,把细长的狗头探进了碗里。 “好狗好狗,就是这样……” 顾银韵嘴上夸奖,心中却满怀歉意。平心而论,这条狗没有做错过什么,而她却利用它,诱惑它去死…… 也不一定。 婉秋不一定真在碗里下了毒,想要毒死她。 腿边,猎犬呼哧呼哧喝下半碗粥,在她的声声夸赞中,又呼哧呼哧喝下剩余的半碗。 随后它抬起头,狗眼圆溜溜地盯住她,舌头咧在外面傻乎乎地笑着,像是在寻求更多的夸赞。 可是下一瞬,它奄忽打了个饱嗝。 紧接着眼白上翻,四肢僵硬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第225章 陷阱 “死了?” 看着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猎犬,顾银韵的内心奇异地没有太大起伏。 她轻踢了踢猎犬的身子,确定它没有任何反应后,半蹲下身子,伸指去探猎犬的鼻息。 “没死,还有气。” 她迅速得出结论,并且收回手指。 不但有气,还热烘烘的,喷洒到她的手指上,多少带着点恶心。 “小姐,奴婢……奴婢错了……” 事已至此,狡辩无用,婉秋“咚”地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那只是让人昏睡的迷药,对身体没有害处。奴婢只是想帮您,奴婢没有要害您,小姐……”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言辞恳切,不像在骗人。 “别磕了。”顾银韵垂眸看着婉秋,冷声道。 再磕,把脑子磕坏,她就不好问话了。 她是真没想到,婉秋跟了她这么久,不说情同姐妹,但主仆之情,也可算是超乎寻常了。结果呢?婉秋居然也会背叛她。 对比旁人,她是有那么些信任婉秋的。 如果不是玉哨及时提醒,她八成真会着了婉秋的道,被迷晕过去。 “婉秋,我问你。”眼见婉秋逐渐停下了磕tຊ头,顾银韵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婉秋不答,跪在地上只是哭。 “我在问你话,婉秋。”顾银韵捏了捏眉心,一个呼吸间耐心便消耗殆尽,“……是翊府吗?” 她走近婉秋,站立的身姿呈出压迫的态势。 无论是语气还是魄力,都恐怖至极。 感受着从上方袭来的冰冷视线,婉秋全身颤栗,感到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她终于承受不住,选择坦白。 “……是。” “是翊府让奴婢这么做的……前几日,奴婢与晟夏私会……晟夏把迷药交给奴婢,叮嘱奴婢下在小姐您的茶水里。” “小姐,这是公子的主意。公子是为您好,他不希望您被卷进这场斗争,他……” 婉秋跪爬到顾银韵的腿边,央求地用额头抵住顾银韵的鞋面,她哭得很惨,整张脸都泛着红色的浮肿。 “罢了,不要再说了。” 顾银韵退开一步,与婉秋拉开距离。 婉秋说,药是晟夏给的,命令是顾钰下的,他们想在禅位礼到来之前毒晕她…… 可这是个矛盾,根本说不通。 毕竟就在两天前,顾钰还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忘记父母的仇,让她干扰季寰的判断,方便翊府的人下手。 而现在,婉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