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扬不要怕黑,也不要怕冷,妈妈会每天来看你。” “我会努力治疗,好好活下去。” “替你去看这个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继续做你的超人妈妈。” 絮絮叨叨了一个多小时,姜晓柠离开墓地,回到馨月小区。 这个许久未回的家,依旧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迹。 只是属于季承礼的那些,少得可怜。 姜晓柠将属于她和扬扬的所有物品,全都收拾打包进行李箱。 出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和扬扬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再也没有回头。 凌浩然说她的情况必须住院,这偌大的行李箱姜晓柠只能暂时寄存到他家里。 办理住院手续前,她打车去了仁和医院。 心外科大楼。 姜晓柠正要去找季承礼,却见那个男人抱着五岁的顾悦,和顾晓诗肩并肩从大楼走出来。 他们三人边走边聊,笑得很是愉悦。 姜晓柠以为她会难受,却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在意。 扬扬死了,她的心也空了。 姜晓柠直接上前叫住他,声音冰冷:“季承礼,我有话要跟你说。” 一见是姜晓柠,季承礼停住脚步,眉头紧蹙。 他将顾悦交给顾晓诗,随即大步朝她走来。 “我说过,不要总是在工作时间来找我。” 姜晓柠直接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等你签完字,就可以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季承礼一时怔住。 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你在发什么疯?” 见姜晓柠不说话,他脸色终于变了。 “就因为我不让你来医院找我,不愿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所以你要离婚?” 听到他的质问,姜晓柠一时只觉心寒。 到现在了,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了,你直接签字吧。”姜晓柠现在只想摆脱这段无名无实的婚姻。 季承礼攥紧离婚协议,眼底带着愠色。 “姜晓柠,你想好了,就算离婚,扬扬的抚养权也是归我,你带不走儿子的。” 姜晓柠扯了扯嘴角,只觉可笑。2 扬扬已经死了,谁也带不走他。 季承礼见她不说话,声音放缓了几分。 “我知道最近我忙于工作,忽略了你和扬扬。” “但我一直都在找心脏源,没有一天怠慢。现在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心脏供体,只要一有动静,马上就能给扬扬做换心手术。” 他急切的解释,好似他是一个多么伟大和用心的父亲。 只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扬扬已经不需要了。”姜晓柠淡漠开口。 季承礼愣了愣,随即带着一丝欣慰:“他已经找到合适的心脏源了?” 姜晓柠看着他,心里只觉讽刺。 正想告诉他儿子已经死了的事实,却被一道小女孩的声音打断。 “季爸爸,悦悦要抱抱……” 顾晓诗牵着顾悦走了过来,宛如贤妻良母的看着季承礼。 “承礼,采访直播的时间快到了,记者媒体在催了。” 姜晓柠到嘴边的话又一次咽了下去,心里彻底凉透。 季承礼有些闪烁地看了她一眼。 “你先回去吧,晚上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说罢,他将顾悦抱在怀里,悦和顾晓诗一齐往外走。 这“一家三口”温馨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姜晓柠的眼。 腰际一阵揪痛。 她抬手紧紧捂住腰后侧的肾区,额间沁出层层汗珠。 如今的身体,不容她情绪太过波动。 眼下想要再回医科大附属医院,已经没有体力。 但她不想倒在心外科的大楼。 她拿出手机,艰难虚脱地拨打了凌浩然的电话…… 病房。 刚做完一轮血液透析,姜晓柠感觉整个人好似是从鬼门关回来一般。 恶心,呕吐。 浑身无力却又冒冷汗。 她不知道这样的折磨式治疗,自己能坚持多久。 可一想到自己还要做扬扬的超人妈妈,她就必须地咬牙坚持。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这时,墙壁上的电视正在放医学频道的采访直播。 季承礼和顾晓诗,还有顾悦,出现在屏幕里。 三个人在镜头前犹如一家三口。 记者介绍完那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心脏移植手术后,再拿着话筒问向顾悦。 “小悦悦有什么话想对救命恩人说?” 穿着公主裙的顾悦从座位上起来,一蹦一跳的扑到季承礼怀中。 “想要和爸爸妈妈幸福生活在一起!” 这话一出,记者的脸上有诧异之色。 但稳着职业素养,她再度将话筒转向季承礼。 “季先生,您有什么话想对女儿说吗?” 季承礼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如和煦春风。 “祝愿悦悦往后余生,健康长大,平安喜乐。” 姜晓柠听着季承礼的话,只觉心脏悸痛。 他祝顾悦健康长大?那我的扬扬呢? 我可怜的孩子只能躺在那小小的盒子里,再也长不大了…… 姜晓柠心里疼的滴血,双眼直直看着电视屏幕里,顾悦抱着季承礼的脖子,欢快的叫他“爸爸”。 直至在他脸颊上吧唧落下一吻,迎来全场的喝彩声。 季承礼没有推开,脸上甚至还有老父亲般欣慰的笑容。 多么温馨,多么美好! 可惜,姜晓柠再也听不到扬扬叫她一声“妈妈”,也听不到他哭着喊“爸爸”了。 姜晓柠抬手压着左心口,只觉一股痉挛之痛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喉头有温热粘稠的东西涌了上来,顺着她的嘴角滴落在了病床上。 “滴答、滴答” 是血水落下的声音。 一圈一圈晕染,染红了白色被子,蔓延了整张床。 “晓柠!” 凌浩然走进病房,入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手里的检查单一坠,有些仓皇的跑到姜晓柠跟前,想要帮她止血。 “可能是凝血系统紊乱导致上消化道出血,你深呼吸,不要让自己的情绪有大波动……” 他明明是医生,在此刻却慌张手抖得不知所措。 姜晓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做再多的透析和治疗,只是延缓死亡罢了。 她为了扬扬好好活着。 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姜晓柠费力地抬头看向凌浩然,声音虚弱。 “我要去陪扬扬了,他怕黑,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只有和扬扬真正在一起,她才能做他的超人妈妈。 “师哥,等我死后,一定要把我和扬扬葬在一起。” “这样……我和他,才是真正的永远不分开……” 凌浩然拉住姜晓柠的手,温热的掌心带着抑制后的颤抖。 “晓柠,不要睡!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姜晓柠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混混沌沌间。 好像有什么从她身体里抽离,开始越飘越远。 “妈妈……” 耳畔好像传来扬扬的声音。 姜晓柠恍惚转头望去,看到一身渡着金光的扬扬正站在病房门口,穿着一身小小军装对她招手。 “妈妈,扬扬的身体棒棒的,可以保护你了!” 扬扬一蹦一跳的朝她跑过来。 他面色红润,不再是苍白虚弱的样子。 姜晓柠很是欣慰,紧紧抱住他。 终于,再也不用分开了…… “滴——” 冗长的电子音响起。 病床上那举在半空中的手,重重垂落下来—— 第10章 另一边,采访直播结束。 季承礼沉着一张脸,走出直播间。 顾晓诗抱着孩子追上来:“承礼,你生气了吗?悦悦她只是……” “我说过的,不要让悦悦在公众场合叫我爸爸。” 季承礼看着顾晓诗,眼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顾晓诗眼眶一红,有些可怜的解释:“悦悦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想要爸爸的疼爱了。” 季承礼没有耐心再听。 他照顾顾晓诗母女,一开始的确是看她们孤苦无助,才多费心关注了几分。 而后是悦悦的病情,让他感到棘手和挑战性,才会钻研攻克。 悦悦的心脏手术,要是换其他主刀医生,不一定能成功下手术台。 就算下了手术台,还要担心后续一些列的后遗症和并发症。 这也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尽心尽力陪在悦悦身边的原因。 身为心外科的黄金圣手医生,他不能允许一丝意外发生。 “我对悦悦,是医生对患者的责任,是季叔叔对小朋友的照顾。” 季承礼看向顾晓诗,眼底没有一丝温情。 “不要仗着她长得和我像,就让她人前人后都叫我季爸爸。” “她的父亲是谁,你心知肚明。” 季承礼说完,不再等顾晓诗的回应,转身大步往外走。 他胸口募地一痛,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心脏身处生生剥离。 季承礼紧皱眉,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馨月小区。 季承礼打开几天没有回的家门,一室清冷。 姜晓柠和扬扬都没有回来。 他打开灯,身体猛地一僵。 家里属于姜晓柠和扬扬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季承礼心脏骤然一缩,眼里的情绪起伏不断。 她是铁了心要离婚,还离家出走了? 季承礼拿起手机给姜晓柠打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9 季承礼有些生怒,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我已经处理好了顾悦的事,从明天开始可以全心全意照顾扬扬。】 但一直等到深夜,他都没等来姜晓柠的回应。 季承礼内心深处无端涌出一丝焦躁。 这几天连轴转忙于工作,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 他看到了姜晓柠和扬扬在前方手牵手走着,他高兴的大叫他们的名字。 “晓柠!扬扬!” 可前面一高一矮的人就是不回头。 季承礼满心焦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