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时候走入自己的心的? 关于黎浅的记忆又在脑中盘旋,这是此月以来的不知第几回。 谢悔己找不到答案。 分明过去他还觉黎浅虚荣又愚蠢,不配做他的妻子。 可沉下心来时,他才惊觉,黎浅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身侧之人忽地动了动。 谢悔己一怔,猛然睁眼望去,毫无防备的他却被一只脚踹下了床。 视线中是黎浅那张灵动又错愕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床上?” 第12章 谢悔己摔落在厚重的毛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门外的侍从轻轻叩门询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你们离远些。” 谢悔己沉声回应。 视线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 为了方便为黎浅上药,她的衣物是宽松的,只微微一动,衣襟便滑下肩头。 黎浅顺着谢悔己的视线,发觉自己光白的大半个肩头,忙用被子盖住。 瞪圆了眼,望着谢悔己怒斥道:“你个登徒子!我要叫侍卫来抓你!” 她方才才醒,心中慌张。 并未注意门外的人叫他什么,根本不知眼前人是当朝皇帝。 谢悔己站起身,欺身上了床,红着眼抓住她那纤细的手腕。 “你不认识我?” 黎浅神色恐慌地想要挣开:“放开我!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身子本就还虚弱着,平日里也因吃得少力气本就不大,她的奋力挣扎在谢悔己眼中宛如挠痒痒。 “阿鱼!阿鱼!快来救我!” 黎浅吓得眼睛都红了,一边想要将谢悔己推开,一边呼唤阿鱼。 谢悔己动作一顿。 她不记得自己,却记得阿鱼。6 但阿鱼已经死了,她也忘记了? 谢悔己松开她的手,黎浅裹紧被子紧紧贴在墙上。 “我的阿鱼呢?她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说着,黎浅的眼更红了,声音打着颤。 谢悔己皱眉:“黎浅,你不用害怕,我是你的夫君。” 闻言,黎浅眼中防备却更甚。 “骗子!我还有一月才方及笄,怎的就许了夫君?” 谢悔己一愣。 黎浅早已及笄,在三年前,二人初遇之后不久。 这才意识到,黎浅或是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她还是三年前的黎浅,与阿鱼相依为命,未曾见过他谢悔己。 原来她醒来的代价是:忘记他的一切,不愿再与他相遇。 黎浅最大的心病就是他。 谢悔己忽觉喉间无比干涩。 可心中亦有一丝庆幸。 失去这些记忆,对他与黎浅来说,也算不得坏事。 至少人还在,至少他尚可补救这段感情。 谢悔己看进黎浅惊慌失措的眼。 “我未骗你,今日已是辰未十二年,你已经及笄三年了。” 黎浅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分明就还未及笄,我记得可清楚了!” 谢悔己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的面庞。 “前些日子遭奸人算计,伤了脑袋,或是失了些记忆。” “先帝两月前为你我赐婚,你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黎浅怔怔地看。 镜中人的确比记忆中的自己长开了不少,只是脸色苍白的过分,病态的白。 难道真如这个人所说,她真的因为生病而忘记了许多事情? 黎浅一愣,眉头稍松,可还是不全信。 谢悔己坐在床边,朝她伸出手。 黎浅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只紧闭着眼。 谢悔己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叹一口气。 其实黎浅能见眼前男人目中的感情,可她心底里不知为何…… 即有些心疼,又有些抵触。 黎浅咬了咬唇,开口说。 “那你把阿鱼叫来,我信她的。” 谢悔己微不可查地僵了僵神情。 第13章 “阿鱼她两月前许了家好夫婿,出宫去了。” “是你为她千挑万选找的,京城城西的徐家,徐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谢悔己说得煞有其事。 黎浅怔怔地听:“我为她许的?我怎会舍得让阿鱼离开我?” 谢悔己此时竟庆幸自己对黎浅还有些了解。 “你同我说,你嫁去了郎君家,日后阿鱼总不能陪你到老都孤寡着一人。” 黎浅安静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先自己缓一缓。” 这一番话正正戳中了黎浅的心。 她曾经的确是这么想的,阿鱼那傻丫头总跟着她吃苦。 介时她就想,待日后她嫁出去了,就将首饰都换做银钱,为阿鱼也寻个好夫家,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若是自己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必连累阿鱼一同受罪。 所以她暂且信了谢悔己的话。 谢悔己站起身来,说:“好,我让下人为你上些吃食上来。” “你昏睡许久,身体还需慢慢调养。” 语罢,谢悔己转身离去。 这三年来的点滴,谢悔己还是知晓黎浅与阿鱼主仆两人的相处。 可阿鱼死了。 这是他最后悔之事。6 若阿鱼没死,黎浅是不是就不会万念俱灰,心生死意。 但阿鱼服毒而死一事并非他的旨意,是昭舒私自的主意。 那日他赶去朝珠殿,脸色并不好,昭舒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一个贱婢罢了,臣妾难道连她都无法处置吗?” 谢悔己目中晦暗,却还是未多加怪罪,反倒安慰了她一番。 他需要昭舒,才能更加稳固他的帝位。 她是名声最好的前朝公主,追捧者众多。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中有黎王的半边兵符。 另一半已然被谢悔己拿到,登记那日他亲手从黎王手中夺得。 两半兵符合在一起,才能号令黎国的一支暗卫队伍。 那是黎国最为精锐的一支队伍,十分神秘,从未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谢悔己见过。 那年他只不过五岁。 “小野,明日和娘亲一同回娘家吃宴去,记得明日是何日子吗?” 小小的谢悔己点头,奶声奶气开口:“记得,明日是奶奶生辰。” 他与母亲离了宫回到娘家,夜晚时家中正举办宴席,一对黎国士兵闯入。 一家大口百来余人,只剩下他一个活口。 娘将他藏在养了鱼的缸中,水面上荷叶荡漾,荷花被鲜血染红,谢悔己入目所见的水亦变成了血水。 谢悔己不喜欢荷花。 他总能从那娇艳欲滴的花瓣上闻到隐隐的血的腥臭味。 后来他长大了,还时常会梦到那时的场景。 遍地的尸首,血流成河。 母亲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开口说话,可那破了窟窿的喉咙却止不住地往外涌血,直至身体变得冰凉,血液流尽了才停下。 谢悔己常常不敢睡。 忆起那时的那支军队,井然有序,一句话都未说,一看便知是奉命行事。 谢悔己要拿到那只兵符,他定要知晓十五年前那件事的幕后指使是谁。 坤宁宫。 黎浅还躺在床上恍然失神。 看着金丝绣的帐幔,黎浅心想,这里的房子装潢倒比她过去所住的皇宫还金玉堂皇。 虽她住在下人房中,可也见过其他主子的宫殿中的装潢,比这差得远了。 她嫁的人到底是谁? 这等权贵怎会与她有婚约? 她即比不得三姐姐容貌倾城,也比不得五姐姐知书达理。 正思索之时,忽地听闻下人来通报。 “娘娘,贵妃娘娘前来探望。” 第14章 黎浅这回终于发觉了不对的地方。 “你叫我什么?” 天下会有娘娘与贵妃的地方只有一处,皇宫,皇帝的妃子。 可她父皇不是当朝皇帝吗? 方才那个男人又是谁? 黎浅一时傻了眼,这些权贵之争向来与她无关的。 婢女未听到回应,出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