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哥儿要到府衙去告你。”
林氏的气焰弱了下去。 是因为她知道,伯爷的确盖过了私章。 可她本以为温氏会有些分寸。 在分家的事情没有劝下王曦月之前,断然不会告诉王曦月,她已经算作长宁侯府的人了。 得拿住了这小丫头,叫她想着她还是忠敬伯府的人,那才有得商量也有得谈。 谁知道她那头才说动了伯爷,还没把王曦月的威风给煞下去,温氏又来拖后腿! 怪不得人家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她白活了一把年纪。 明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也是她同伯爷说,不能叫王曦月分了家产去,无论如何要拦着点儿。 结果为难的事情全丢给伯爷,她不说帮忙,还要拖后腿连累人,简直是脑子不好! 春云神色见了慌乱。 王曦月倒镇定自若,端坐在那里,面色未尝一变:“以什么名目?” 林氏眯着眼:“蓄意伤人。” 果然。 王曦月也料到了的。 虽然和从前不大一样,却也差不离。 当初她是因为此事被送去长宁侯府。因为林氏说,林氏族中唯一争气些的孩子也只有林至彬了,如今这样子,说不得哪一天就要把命折在伯府里,实在不成。 她阿耶是猪油蒙心的糊涂人,叫林氏怂恿着,做了决定,把她送去凤阳侯府,再没把她接回来。 以至于后来说她的婚事,他也一概不管,全交侯府那边处置了。 却丝毫不考虑她一养在深闺的柔弱女郎,怎得那样奋力要杀人。 如今是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劝她老实本分离开伯府,不要分家产,往后也别惦记。 而她的好阿耶,又默许了林氏行事。 王曦月垂眸,眼皮直往下压。 长睫在眼下扫出一小片的阴影来,与洒落屋中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金芒相呼应着。 “姨娘似乎忘了,我因为什么出手伤他。” 林氏却不管那个:“可现在的结果是,你伤了人,彬哥儿见了血。若是要到府衙告你,没有伯爷出面说情,府衙不会格外留情,即便念在你是初犯的份儿上,三个月的牢狱之灾也是免不了的。 大姑娘,你是金尊玉贵的高门女郎,从前何等风光体面的一个人,真要是经受三个月的牢狱,传出去你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我都不说你凶悍不凶悍的名声。 那士族高门之中,谁家要娶个下过大狱的女郎做大妇的?” 她高高一挑眉,自以为这回彻底拿死了王曦月:“至于你所说,出手伤人的原因,大姑娘倘或开得了那个口,真到了公堂上,大可去告诉知府大人。 只是你说彬哥儿要调戏你,青天白日动手动脚的不尊重,到底也没有证据。 一则于你名声不好,否则彬哥儿七尺男儿,真要对你做什么,你这样柔弱的女孩儿,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真就没叫他占着一点儿便宜吗? 二则既是没有证据,便是你红口白牙翻说。 可你伤了人是事实,彬哥儿身上的伤口都还没好呢!” 就是蹭破了皮,出了点儿血,怕是他们到府衙去告的晚几日,林至彬身上的伤都要痊愈了! “你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春云气的浑身发抖,护着王曦月,张口就要骂人。 王曦月又把她拉回来:“所以姨娘来说这些,也是阿耶的意思?” 林氏却不说那个。 这自不是伯爷的意思。 忠敬伯府还要在河间府立足,伯爷也还要在外行走,脸面是得顾全的。 王曦月聪颖,说得多了,破绽就会越多,怕给她看出端倪来。 故而林氏含糊其辞,只管糊弄过去:“大姑娘不是总说,如今伯爷是被我迷惑,受我蒙骗吗?连老夫人都说,伯爷现下只对我言听计从。 何必还问这样的话呢?” 王曦月从来也没有指望忠敬伯能在哪一日站在她这边。 早就不奢望的东西,哪怕是再印证一次,也不会再伤心难过或失落。 她只庆幸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些变故。 否则她傻傻的在家中等,又要落入林氏彀中。 她若不写信到外祖家中求援,在这件事上,必得向林氏妥协低头不可。 只是不知外祖母见了她的信,会不会不放在心上,迁延几日…… 她等不了太多日子。 王曦月沉着面色:“姨娘的意思我听懂了。要么不分家产,清清静静的走人,要么就要把我告到府衙,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拿了林氏头前质问她的话反问回去:“姨娘总不见得现在就要我给你答复吧?还是说阿耶就这么着急?” 林氏一听这话,心道有门儿。 果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经不住吓唬。 一听说有牢狱之灾,就先服软了。 不过是一时还想不开,又刚挨了打,小孩子嘛,总是这样的,心思别扭也古怪得很,僵在那里,非得过几日,这口气抹顺了,才肯彻底松口。 林氏是觉着十拿九稳。 反正只要不给王曦月分银子,怎么着都成。 儿子叫温氏带回庄子上也不打紧。 只要伯爷还向着她,早晚也能把儿子接回来。 可银子一旦给出去,就是真正的覆水难收了。 她面上欢愉之色渐次显露,眼中的雀跃都懒得遮掩了:“自然,大姑娘也且斟酌斟酌。若实在信不过我们,只管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总是心向着姑娘的,也总不会坑姑娘的! 可是这事儿姑娘也要尽快想清楚。 甭打量着过些天彬哥儿身上的伤好了,此事就能揭过去不提。 给彬哥儿看伤的大夫是最好的人证,开的方子,吃的药,那都是物证。 姑娘若打的是这个主意和心思,那我劝姑娘趁早死心。 若是肯好好想清楚,等送姑娘往侯府去,你阿娘的陪嫁,还有你该得的那份儿嫁妆,家里一定一点儿不差的给你补齐,叫你带走,风风光光往凤阳去。 若是不肯,咱们真没这样好说话了。” 她警告了一番,站起身,提步往外。 王曦月却忽然叫住她。 林氏回头看,狐疑问:“姑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曦月摇头说没有:“只是很好奇,阿耶这些年宠着姨娘,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力排众议,把姨娘扶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