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下午去公社卫生院拿的药酒,在院子里徘徊了半天,最后才下定决心踏进厨房。 恰好见床上的傅承隽卷起裤腿,结实的小腿肌肉线条硬朗,但腿肚子上一掌长的伤疤很是狰狞。 她记得,那是他去年执行任务时为了救人留下的。 安念冉目露心疼,上前蹲下就要帮他擦药:“这是我下午去卫生院拿的药,我帮你……” “不用。” 傅承隽冷然回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药膏贴,撕下后贴在受伤的膝盖上。 面对男人一次次的拒绝,安念冉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再想起上午唐婉艳落水的事,她不由捏紧了手里的药酒:“唐婉艳是自己掉进水里的,而且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想管。” 安念冉一哽,还没缓过神,又听傅承隽甩出一句驱逐:“出去。” 她神色微滞,想起许秀芳说的话,心跳逐渐不再受控。 煤油灯的昏暗光亮中,她忐忑而腼腆地轻问:“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第4章 空气骤然凝结,安念冉全身紧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傅承隽拧着眉,再一次驱赶:“出去。” 她心狠狠一揪:“可我们是夫妻,夫妻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而且妈也想早点抱孙子……” “别让我再说都三遍。” 冰锥般的话语刺在安念冉心口,疼的她掌心发颤。 在男人冷冽的凝视中,她狼狈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 夜风扑在身上,寒凉刺骨。 她看着的药酒,苦涩一笑,被丈夫赶出房,两辈子里还是头一回…… 次日。 因为怕被许秀芳看见自己和傅承隽还是分房睡,安念冉天不亮就起床,准备出早工。 刚从屋里出来,便见穿戴整齐的傅承隽拿着镰刀也从厨房出来。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问。 傅承隽看也没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安念冉目光渐黯,垂眸也去上工了。 却发现傅承隽跟她方向一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帮许秀芳上工。 秋末,露水浓重。 几十亩的二季稻田金灿灿一片,田里已经有知青和村民干活了。 见傅承隽下了田,安念冉也卷起衣袖,朝之前帮自己干过活的女知青走去,帮她接过沉重的水稻:“我帮你码好。” 谁知对方直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别,我可没那福气。” 说着,又瞥了眼不远的傅承隽:“想在你男人面前装勤快就回家去装,免得在这儿受了伤,又说别人欺负你。” “就是,安念冉,看在咱们都是一起来插队的份上,你能不能检点些,别丢了咱知青的脸,还耽误咱们返城!” 夹杂嫌恶的埋怨刺的安念冉脸色泛白,她下意识看向傅承隽。 他弓着腰,一茬茬收着稻子,冷漠的像根本没听见。 可想到自己的坏名声,她现在也没资格指责对方什么。 撇开低落,她埋头干起自己的活。 这一忙,就是半月。 在这期间,傅承隽都没跟安念冉说过一句话,许秀芳也时不时抱怨几句,安念冉都默默受着。 农闲时,安念冉去田里捡稻穗,虽然不多,但每次也够一锅米汤。 这天,她揣着捡满稻穗的袋子回家,却在村口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看清对方的脸时,她滞住的眼神骤然升起不可置信。 “爸!”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中那张沧桑的脸。 安念冉奔过去,死死抱住父亲。 久别重逢,安岩也很激动,眼眶酸胀:“冉冉,爸可算见着你了……” 一声‘冉冉’,险些让安念冉哭出声。 无数句对不起都哽在喉咙,上辈子她锒铛入狱后,父亲不久就病逝,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愧疚、懊悔和思念揪着安念冉的心,可脸上粗糙的摩挲感立刻将她拉回现实。 她直起身,慌张扫量四周:“爸,你怎么过来了?” 现在知识分子正被严打,何况曾是大学教授的父亲。 比起安念冉的紧张,安岩反而很从容:“听说你的返城证下来了。” 安念冉一怔,拧眉垂眸:“爸,我……” “爸不是来劝你跟我回去的,就是太久没见你,想来看看。” 说着,他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她的脸:“瘦了。” 闻言,安念冉鼻头发酸。 可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华的父亲此刻却满手淤泥,落魄虚弱,眼神也没了研究学问时的神采。 这些年,他吃得苦不必她少。 她正想开口,却见父亲从口袋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钱,塞到她手里:“承隽是个好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别惦记爸。” 安念冉把钱还回去,却被挡了回来。 安岩把她往家方向推:“回去吧,爸也要去赶车了,来这边可不能被人发现。” 听到父亲这样说,安念冉才不舍转过身。 可刚走进拐角,身后忽然传来‘咚’的巨响! 心头一跳,她猛然奔回去,竟看见父亲满头血倒在地上,两个手持木棍的男人正指着父亲叫嚷—— “就是他,沪南那边的臭老九,赶紧把他抓公社去,等弄死他,咱们能领一大笔钱!” 第5章 安念冉只觉血液凝固,呼吸也被窒住。 眼见两个男人要把父亲架起来,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冲出去,死死护在父亲身前。 “不许你们动他!” 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狐疑打量着眼前刺猬似的安念冉,挥棍恐吓:“哪儿来多管闲事的女人,滚开,别挡了我们的财路!” 安念冉恨恨盯着他们:“想动他,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高个儿顿时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棍朝她头上打去。 可还没落下,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 安念冉怔住,错愕抬头—— 傅承隽?他怎么来了? 却见对方挡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撒谎:“你们找错人了,他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 安念冉愣住,看着他的眼神掠过丝诧异。 军人独有的气势让对面两人惶恐后退,悻悻离开。 见两人走远,傅承隽直接把安岩背到身上,朝村东走去。 担心父亲伤口的安念冉急的脱口而出:“承隽,卫生院在北边。” “你要是想他再被抓,可以送他过去。” 傅承隽冷不丁的话让她面色一僵,最后也只能强忍心疼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一个偏僻山腰的荒废茅屋,傅承隽才把人放进里头一张破床上。 安念冉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山腰有这么一个地方。 环顾陌生房屋,她疑惑:“这里是……” “傅家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旁边没屋子,平时不会有人来。” 傅承隽关上摇摇欲坠的窗,眉眼依旧冷漠。 但安念冉却真心感激:“谢谢……” 如果不是他出面,父亲可能要被拉去公社批斗,甚至像先前那些老师一样,被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然而傅承隽却板着脸警告:“在这儿不代表没事了,如果不想惹麻烦,就管住自己的嘴。” 说完,他转身离开。 望着那冷决的背影,安念冉心里五味杂陈。 让父亲暂时摆脱麻烦,已经是他对自己最大的仁慈了吧? 顾及父亲的伤,安念冉也没时间多想,跑回家偷偷抱了床被子。 因为傅承隽的叮嘱,她不敢去卫生院,只能上山采点草药磨碎了给父亲治伤。 几天后。 安念冉给父亲送完饭,采了草药正准备回去,半道上一个身影突然窜出来,挡在她面前。 抬头看去,竟然是江明华! 他梳着背头,故作温柔地喊了声:“念冉。” 安念冉面色一沉,绕开他就要走,却被他拉住手:“你怎么回事?自从那天我叫你磕破头之后,就开始躲着我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你不也一心想着回城——” “住嘴!你少拉拉扯扯,别忘了我是傅承隽的媳妇。” 安念冉冷脸甩开。 谁知江明华笑了,还朝她靠近:“行了,这里又没别人,装什么不熟啊……” 安念冉忙疾步后退,拉开距离,沉声警告:“江明华,你再靠近,我就 |